第86章 裂隙归途藏惊弦(1/2)
暮色如同污浊的油彩,沉甸甸地涂抹在北方小城的天空上。风卷着沙砾和初冬细碎的冰屑,抽打在我和小蝶栖身的这间老旧出租屋的窗玻璃上,发出单调而执拗的簌簌声。屋内唯一的光源来自一盏接触不良的台灯,光线昏黄、闪烁不定,勉强照亮墙角堆放的蒙尘纸箱和那张嘎吱作响的行军床。空气里弥漫着长期不透风所特有的霉味、廉价消毒水残留的气息,以及一种更隐蔽的、来自小蝶持续低烧所散发的、带着淡淡腥气的温热。
自从在那场关乎生死的窑厂逃亡后,搭乘阿龙“安排”的货仓驳船潜入这遥远的北方边城,日子便像陷进了沼泽。惊涛骇浪的刺激消散了,留下的是无穷无尽的提心吊胆和日益沉重的现实。我们用假身份,蜗居在这片即将被城市扩张遗忘的角落,像是被潮水冲上滩涂的两粒沙子。城市新闻里关于那场跨国风波的追踪报道像投入水潭的石子,短暂扩散又复归平静,但那沉甸甸的影子,却像这挥之不去的霉味,牢牢吸附在呼吸里。
小蝶的虚弱越来越明显。起初只是恹恹的,胃口差了些,我们还以为是连日惊惧奔逃加上北地严寒不适所致。她曾引以为傲的、那具能在寒风中依然生机勃勃的身体,此刻却在暖气的包围下显出深切的疲态。苍白的脸上总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像最劣质的胭脂抹在了易碎的宣纸上,眼神时而空洞时而闪烁着惊惶。低烧缠磨不去,体温如同潮汐,在3得异常仔细,眉头锁得很紧。空气仿佛在无声中凝固,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墙壁上石英钟秒针的跳动清晰可闻。我的目光死死锁在他的脸上,试图从他的表情变化中解读出一丝一毫关于小蝶病情的答案,或者,更令我恐惧的,某些识破身份的端倪。
“肺部有点炎症,不算特别重,但一直低烧不退……”吴医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板的精准,像是对着病历描述,而不是对着病人,“关键在于不明原因的低热和持续的免疫紊乱体征……这些指标非常特殊,也非常……有价值。”他停顿了一下,厚厚的镜片下,目光如探针般直刺过来。“小姑娘,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环境?或者……特殊的东西?”他的眼神在小蝶和我身上扫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寻。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眼神!那不是普通医生对疑难杂症的好奇!那是对猎物价值的评估!冷汗瞬间渗透了后背的衣物,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诊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深色短款夹克、身形精悍的男人几乎是无声地走了进来,动作像训练有素的猫科动物。他不像是本院工作人员,脸上没有任何标识。吴医生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瞬间转换,变得冷漠而疏离。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最深的噩梦,竟在光天化日下的诊室,如此猝不及防地降临!夹克男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短刀,扫过病恹恹的小蝶,最终钉在了我脸上,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猎手看到目标时的确认感。门外走廊的阴影里,似乎还隐隐绰绰站着其他身影!
“需要进一步做深度血液和基因分析。样本珍贵,不能耽误。”吴医生此刻的声音恢复了刻板,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小李(他显然在指那个夹克男),你协助这位家属办理手续。”冰冷的命令,宣告着一场公开的、合法的、发生在医院白色高墙内的“提取”!他们竟敢在这里直接动手!
恐惧瞬间引爆了血液里所有的炸点!几乎是本能,我猛地将小蝶往身后一拉,用身体挡在她前面。口袋里的那个铁皮小袋子仿佛感应到了我激烈的情绪和这生死一线的绝境,猛地一热,像骤然通上了高电流,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穿透布料狠狠烙进我的大腿皮肤!同时,一种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耳膜的、无法形容频率的“嗡嗡”声,毫无征兆地在我口袋里、以及整个意识深处疯狂鸣响!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剧烈共振!
千分之一秒的判断!没有思考的余地!在那夹克男眼神一厉,手臂微动,似乎要向腰间摸索(天知道他藏了什么)的瞬间,我右手猛地探入口袋,肌肉记忆般准确地攥住了那枚滚烫的五彩石!灼痛感再次升级,却奇异地和那刺耳的蜂鸣共振在一起,化作一股狂野奔流的能量。在那电光石火之间,遵循着血脉深处某种原始的冲动,我攥紧石头,用尽全力,朝着那逼仄诊室惨白而局促的空中——
狠狠一挥!
时间,在那一个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捏碎、拉长、扭曲了!
无法描述那一瞬间的爆发!那不是光线!那更像是无数道纯粹能量的洪流,赤红如火、湛蓝如深洋、翠绿如初生森林、金黄如正午骄阳、沉凝如亘古玄金……五种根本无法用言语确切描绘其质感和层次的光彩,如同亿万道被压缩到极致的炽烈激光,又仿佛是活物般的、扭曲空间咆哮嘶吼的能量风暴,从我这简单一挥的手臂轨迹中、从掌心紧握的五彩石核心处,毫无保留地、呈扇形猛烈炸开!
“轰——!”(也许并非空气爆炸的声音,而是能量撞击感知器官产生的剧烈精神轰鸣!)
整个诊室、走廊、甚至目之所及的一切空间,在这无法言喻的、瞬间爆发的彩色洪流面前,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疯狂扭曲的万花筒。白的墙壁、绿的墙裙、吴医生惊愕扭曲的面孔、夹克男冷酷眼神骤变的瞬间、门外探头的身影……所有固态的、立体的、有形的存在,都在那超自然的光色风暴中被强行解构、溶解、分解成疯狂跳动的、细碎纷乱的马赛克色块!
没有热量,但空气都发出了高频震荡的呻吟!吴医生连惊叫都没能发出,他厚厚眼镜片后的眼睛是陡然放大的、布满惊骇血丝的极度恐惧,嘴巴保持着半张的惊愕状态凝固了,下一帧,他那张惊怖的脸就像被投入沸水的颜料盘,所有色彩疯狂混合、打散、黯淡,连带着整个躯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架,轰然委顿下去,瘫倒在诊桌下,没了声息。门口那个准备冲进来、身形矫健如同猎豹的助手,动作刚做到一半便僵在半空,随即整个人软泥般顺着门框滑下。门外走廊阴影里传来几声沉闷急促的身体栽倒的噗通声、以及金属器械落地清脆的回响!甚至门外更远处传来其他病人的惊恐尖叫也瞬间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恐怖的色彩风暴席卷后的短暂真空,和那依旧在我神经末梢疯狂嗡鸣的蜂响!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握石的手被巨大的能量反噬震得麻木,虎口几乎撕裂,滚烫的五彩石此刻光芒瞬间敛去,恢复了温润的石质触感,但那残留的能量感仍在指间血管里流淌搏动,如同沉睡的龙。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诊室里一片狼藉:吴医生歪倒在地不省人事,门口倒着两个西装身影,走廊外面还有几个或站或坐的身影也瘫软倒地。混乱正在迅速蔓延,惊恐的尖叫终于爆发,如同沸腾的水。
小蝶在我身后抖若筛糠,瘦弱的身体几乎站立不住,小脸惨白如纸,大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混合着极度恐惧和一丝茫然的光。但我没有时间解释!“别怕!走!”我用尚存的最后一丝爆发力,一把抄起她滚烫轻飘的身体,撞开挡在门口失去知觉的躯体,像一道箭矢射向那因混乱而暂时不再设防的、通往医院内部更深处的走廊!
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而清晰、源自血脉本能的念头。在出租屋床底,藏着唯一的活路——那支我从不许她碰触的、用奇异深青色半透明羽毛(羽毛本身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泽)以及不知名坚韧金属和古木精心捆扎成的短箭——精卫箭!祖训的告诫骤然在心头轰鸣:“非万死无归之地,不得启箭!箭出,路绝!”
狭窄污秽的杂物间!布满灰尘的空病床下!我掀开地面一块松动的地砖!刨开薄土!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坚硬的油布包!颤抖着解开油布,那支深青色、流转着古老黯淡光芒、长度约一臂的精卫箭就在眼前!握住箭身的瞬间,一股沉寂但浩瀚无边的力量感顺着掌心直冲脑海。那是我无数次揣摩演练过无数次、闭着眼都不会错的握持法——箭身需紧握,箭头直指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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