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揭开虚伪的面纱(2/2)
他侧过身,无奈地看向那两个表情纹丝不动、如同戴着面具的英国买家。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整个动作带着一种刻意表演出来的、无可奈何又傲慢的妥协。他的右手,那只曾经在讲台上挥舞、在手术台上指点迷津的手,竟然极其自然地摊开向上,对着我们做了一个类似拍卖师惯用的、展示“商品”并示意买家“加价”或者“另寻方案”的诡异手势。
这肢体无声的侮辱,将小蝶那滚烫的愤怒直接浇注成了冰冷的、坚硬的钢铁,刺穿了我的胸膛。
“你——王博士!!” 我积蓄的所有怒火在胸腔里轰然爆炸!声音如同破闸的洪流,带着撕毁一切的蛮力,裹挟着整个身体积攒的戾气喷薄而出!
我猛地拨开紧贴在我身前颤抖却如标枪般挺直的小蝶,大步跨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公寓门外冰冷的空气瞬间被我急速的呼吸灼热!我的视线死死地钉在王博士那张因被骤然喝断而浮现愕然的脸庞上。他那张脸上的皮肤在楼道晦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蜡黄光泽,每一个精心堆砌的皱褶都充满了虚伪的污垢。我那攥紧的拳头捏得指节咯咯作响,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透出失血的惨白。
“亏你——亏你还是喝着黄河水长大的人!亏你身上还流淌着华夏祖先的血脉!” 每一个字都从撕裂的喉咙深处迸出,带着血腥的铁锈味,狠狠砸向他,“你怎么敢?!” 我的声音因极端的愤怒而失控变调,尖锐如同刮擦玻璃,“你怎么敢带着外族闯进这扇门?!你怎么敢对着我们的国门!对着自己的同胞!对着一个刚刚为救人失血昏厥的孩子!……像商贩一样谈价钱?!谈买卖?!谈把她像物件一样买走?!”
怒火焚烧着我的五脏六腑,化作最辛辣的毒汁喷射:“你哪里还是人?!你血管里流的还是华夏的血吗?!还是不是?!还是不是?!” 我伸出手指,指着他藏在昂贵羊绒衫下可能跳动着心脏的位置,指尖的颤抖是因愤怒而失控,也是对这份卑劣无法抑制的生理性厌恶,“你被那些镀履的英镑洗透了脑子!被他们西装革履的强盗姿态吓软了骨头!你把我们五千年祖宗的脸,丢在伦敦泰晤士河边的臭泥里都不肯捡起来了!你——背叛!背叛了你的国!你的种!”
那声“背叛”如惊雷炸开,余音在破败冰冷的楼道里猛烈地震荡,撞击着墙壁,仿佛激起了墙壁深处无数屈辱亡魂的嗡鸣共鸣。
王博士那张精心打造的面具彻底碎裂了。蜡黄的脸霎时涨成一片难看的深紫色,肌肉因扭曲的愤怒而抽搐,精心打理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镜片后温和知性的假象被彻底撕碎,露出一双充满阴沉戾气的眼睛。然而,他竟没有立刻发作!那深藏的伪善与扭曲的“高尚”逻辑仿佛成了他最坚固的堡垒!他强行吸了一口气,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像是在吞咽下毒蛇吐出的毒液,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狰狞却又竭力维持所谓学者“风度”的微笑。
“荒谬!” 他尖利地反驳,声音因情绪失控而扭曲拔高,“粗鄙!狭隘民族主义!简直愚不可及!狭隘!” 他猛地抬手指向两个英国人,动作僵硬失态,“看见了吗?你们看看!根深蒂固的蒙昧!”
他重新转向我们,那份虚伪的“悲悯”变成了居高临下的斥责口吻:“世界是平的!医学的至高圣殿是无国界的!病毒何曾尊重过你们可笑的‘国境线’?!全球顶尖的知识、顶级的资源,只有汇聚在最前沿、最具实力的地方,才能产生最大的价值!沃顿教授领先全球的实验室才是拯救人类未来的方舟!小蝶的……价值,”他顿了顿,那个词充满冰冷的物化感,“在那里才能得到彻底的升华和拯救!才能发挥它改变世界的伟大力量!这是造福全人类的壮举!是科学与人性最伟大的结合!” 他越说声音越大,近乎咆哮,试图用这种宏大而空洞的“无国界”光环来压倒我们卑微的“自私”愤怒,给自己和身后冰冷的掠夺者披上神圣的伪装。
这份“神圣”的虚伪彻底点燃了我的狂暴!
“救世?!收起你那些浸着同胞鲜血的金镑牌坊吧!” 我的声音撕裂了空气,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啸,“你们不是在谈救人!是在谈掠夺!买卖!是披着科学圣袍的血肉贩卖!”
我向前猛地踏出一步,身体几乎要撞到王博士的胸膛上。寒冷凝固的空气被巨大的愤怒点燃!胸腔剧烈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滚烫的火炭!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猩红!视野边缘因极端的愤怒而开始模糊、晕染开冰冷的暗斑。太阳穴的血管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炸裂般的剧痛,冲击着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理智之弦!
“滚!!!”
这个词如同滚烫的烙铁,带着我全身的重量和沸腾的恨意,狠狠砸出!我的手臂猛地甩开,指向那冰冷漆黑的楼梯口,指尖抖动着指向那无尽深渊般的方向:
“带着你们的鬼话,带着你们肮脏的交易!带着你们一亿沾血的臭钱!” 每一句诅咒都凝聚着灵魂的咆哮,“滚出这扇门!滚出华夏!立刻!马上!——给我滚!”
嘶吼震动了整个楼道,甚至震得墙皮簌簌下落。声带的撕裂感混合着喉头翻涌的腥甜血气冲入鼻腔。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那盏被遗忘很久、接触不良的楼道灯泡,仿佛被这声撕裂的咆哮惊动了,忽然猛地、极其刺眼地闪了一下!惨白的光束如同死神的探照灯,在瞬间明灭中,清晰地照亮了门外五人每一张脸孔上凝固的表情:王博士那彻底坍塌的伪善面具下赤裸的惊怒与羞愤,两个护士因恐惧而张大的双眼和因屏息而绷紧的肩膀,最后,是那两个英国人!他们的脸上不再是高深莫测的漠然!
那鹰钩鼻的深法令纹瞬间如同刀刻般绷紧、扭动,深陷的眼窝里猝然爆射出两道毒蛇般择人而噬的阴冷凶光!如同沉寂的火山在探测到猎物的垂死挣扎后骤然被唤醒!
另一个穿着黑色长大衣的沃顿教授,他脸上那副如同凝固石膏像般的优雅面具寸寸碎裂!嘴角那个精准刻度的“微笑”弧度猛地塌陷下去,向上扭出一个极其古怪、狰狞、充满暴戾的弧度!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在惨白灯光闪过的瞬间,清晰地收缩聚焦,目光如同最冷硬的冰锥,猛地刺穿空气,钉在我身后那个仍像愤怒幼兽般挺直站立的小蝶身上!
时间凝滞了!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在这一霎定住了下落轨迹!
那个穿着黑色长大衣的男人——罗宾·沃顿教授!喉间猛地翻滚出一串极快、如同被压抑到极点、从牙缝中强行挤出的、断断续续的低吼。那低吼并非清晰的语句,更像野兽被激怒时从胸腔深处挤压出的威胁之声!浑浊、含混、带着明显的、仿佛多年习惯浸淫于掌控他人命运、却陡然遭受忤逆的狂暴怨毒!这从喉咙深处滚出的含混音节是如此陌生而刺耳,犹如来自地狱的诅咒,完全撕碎了他之前努力维持的全部傲慢与自持!
紧接着,是那个竖着衣领的鹰钩鼻——丹尼尔·肖特!他紧握的手套死死攥紧!指节发出清晰的、如同皮革不堪重负即将破裂的呻吟!他那刻满深深皱纹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然后,那枯涩如夜枭的声音便从那道鹰钩鼻下,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赤裸裸的威胁猛地倾泻而出!每一个单词都像是淬毒的冰凌:
“你、们……真……是……愚……不……可……及……蠢……货……(you … are … utterly … hopeless … fools!)”
声音破碎、嘶哑,每一个音节都因愤怒而扭曲变形。那巨大的音量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壁回响,震得整条楼道都在摇晃。最后一个单词“fools”的嘶吼,像是一柄生锈的锯子疯狂地锯割着老旧的金属栏杆!带着他全部的阴冷暴戾直接刺向我和小蝶!也像是对我们命运最后的、残酷的宣判!
他的话语如同无形的重锤砸下,伴随着他那戴着深棕色皮手套、紧攥如石的拳头猛然向上、向前做了一个极其突兀、充满暴力意味的虚击动作——那是在战场上指挥官下达绝杀令的手势!粗暴、直接、毫不掩饰!
这失控的、野兽般的威胁如同淬毒的寒冰浇熄了他们最后的伪善。
没有再多的言语交锋。没有再试图挽回所谓的“交易”颜面。如同冰层轰然碎裂后坠入刺骨深潭!
王博士那张涨成紫酱色的脸上充满了极端复杂的情绪:有被戳穿伪善面皮的羞愤,有精心盘算落空的强烈沮丧,有面对失控场面的惊恐无措,更有对即将降临的、难以想象的后果的深刻恐惧!他几乎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肌肉失控地扭曲着,身体因巨大的打击而不受控制地向后微微踉跄了一步,随即才被冰冷的墙壁抵住!镜片后的眼神慌乱地扫过两个瞬间化身为失控凶兽的英国人,又惊恐地瞥向我们,最后定格在那片深邃黑暗的楼梯口,似乎想在其中找到一条逃跑的裂缝。
那两位深蓝色制服的护士更加惊恐地死死抱紧了那个冰冷硕大的恒温医疗箱,如同抱住了最后一块浮冰,身体拼命向后面肮脏的墙纸里缩去,几乎要嵌进去。她们的目光不再是躲闪,而是彻底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只能死死盯着那两个英国买家的背影,仿佛在畏惧下一秒骤然而至的致命风暴。
鹰钩鼻的肖特喉咙里最后那声毒蛇般的嘶嘶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个几乎是从腹腔里压出的、低沉如闷雷般的、混合着怨毒与宣判意味的鼻音!他猛地、极其粗暴地用力一挥手!
没有告别。没有仪式。连看一眼我们这两个“愚不可及”的“蠢货”都像是某种玷污。
五条黑影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骤然转身!
昂贵的皮鞋鞋跟撞击着冰冷、遍布垃圾碎屑的水泥台阶,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回响,咚咚咚!如同溃败的军队丢盔弃甲的鼓点!杂乱,无序,充满了仓皇逃离的狼狈!
先是那个深陷于暴怒中的沃顿教授,黑大衣下摆因动作过大而翻涌起一片黑暗的波涛!接着是怒气值的肖特,竖着的硬领如同刺向黑暗的锋利标枪!王博士步履凌乱地被推搡着紧随其后,数次几乎踩空楼梯!那两位深蓝色护士抱着那个沉重的箱子,如同抱着赎命的供品,踉踉跄跄、手脚并用地冲下楼梯!细弱压抑的惊呼声被巨大的脚步声淹没。
楼梯间瞬间被粗暴脚步带起的狂乱气流所充满!仿佛一头无形的黑暗巨兽仓皇逃离时搅动的寒冷旋涡!旋起的穿堂风裹挟着浓重得令人窒息的寒气、昂贵的香水余味、皮革的腥涩、消毒水的刺鼻,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赤裸的、失败暴怒的余烬,猛地灌入我们敞开的门内!冰冷的风刀子般刮过脸颊,小蝶单薄的身体猛地一个剧烈震颤,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剧烈干咳!那风也吹得门板上的碎油漆屑簌簌抖落。
脚步声轰隆远去,如同冰雹砸向地狱深处。最终消失,被楼道下方无边无际的、沉滞无声的黑暗彻底吞没。
一片死寂,凝固的、带着血腥回味的死寂。
残灯在头顶再次微弱地、毫无意义地闪烁了一下,橘黄色光芒挣扎了片刻,终于彻底熄灭,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唯一的光源消失了。门口只留下一个巨大而空洞的黑暗门框。
小蝶那如同标枪般挺直的身体,在那股裹挟着失败者怨毒气息的寒流冲入室内的瞬间,彻底被抽干了所有硬撑的气力。她猛地弯下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那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身体剧烈地佝偻下去,如同寒风中被彻底折断的芦苇!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破锣音,仿佛下一秒肺叶就会从口中咳出!
我下意识地转身想扶住她。就在转身的一刹那——
脚下!门框内侧冰冷坚硬的水泥地缝里!一个微小却绝对不容忽视的、闪着微弱金属光斑的物件映入眼帘!它不知何时被丢弃在此!它绝不是我们公寓里的东西!像一枚冰冷的、淬着金属毒液的勋章!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来不及细看!身体已然被本能驱动!一只手抓住小蝶冰冷颤抖如同冰柱的手臂,另一只手猛地、以平生最快最迅猛的速度甩上了那扇沉重的、饱经摧残的老旧木门!
砰——!!!!
巨大的撞击声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我们千疮百孔的神经末梢上!震得整个门框和墙壁都在痛苦呻吟!
金属反锁的滑扣发出干涩、刺耳的摩擦声。我死死扭动那冰冷的把手!确认!再确认!仿佛只要慢一秒,门外那片冰冷的黑暗深渊就会化作实体冲破阻碍,将他们恶毒的目光重新钉回到小蝶身上!
门外是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门内,小蝶滚烫而艰难的呛咳还在破碎地持续。在这两重极致的冲突之中,我的指尖,正缓缓滑过冰冷的门板——下方门槛内侧水泥地上,方才惊鸿一瞥、那枚微小的金属光斑落下的地方。冰冷的金属反锁门把手被我攥在掌心,冷得如同地狱的基石。那微弱金属光斑的位置无声地烙印在视野深处,带着尖锐的寒意,洞穿了这片黑暗,也洞穿了刚刚经历的所有喧嚣——像一个冰冷的启示,一个无声的宣告:风暴从未远去,它只是短暂地蛰伏在黑暗的洋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