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覃松落榜入伍(2/2)
嬴娡抬起头,逼回眼底的湿意,脚步渐渐变得坚定。酒楼还在等着她,一家老小的生计还系在她身上。情爱如梦,易碎易醒,唯有握在手里的生计,才是实实在在的依靠。
覃松选择了他的路,而她嬴娡,也必须头也不回地,走好自己的路。只是心口那道刚刚裂开的伤,怕是许久许久,都难以愈合了。
一股无名的悲恸在胸口灼烧,推着嬴娡的双腿愤愤前行。待她回过神来,抬头竟见那熟悉的“五味居”匾额,蒙了尘,斜挂着。她怔了怔,伸手推开了那扇久未开启的门。
“吱呀——”一声,尘埃在光线中狂舞。一股混合着霉味、残留食物酸败气息和旧木料味道的浊气扑面而来。昔日宾客盈门、笑语喧哗的厅堂,如今是桌倒椅斜,碗碟碎片与干涸污渍混杂一地,蛛网在梁间角落里肆无忌惮地织着罗网,一片死寂的狼藉。
这破败,竟与她此刻的心境如此贴合。
她没有片刻犹豫,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埋葬情绪的坟墓,一头就扎了进去。她不言不语,挽起袖子,打来第一桶水。冰冷的水浸湿了抹布,也激得她微微一颤,随即更用力地擦洗起来。她擦得极狠,仿佛要将那光洁桌面上一层不存在的顽垢连同记忆一起磨掉。她搬动那些沉重的桌椅,身体绷得紧紧的,汗水很快浸湿了鬓角,额发黏在脸颊上,她也顾不上捋一下。
她不是在做清洁,是在搏斗。与这满屋的狼藉搏斗,更与心里那头咆哮的巨兽搏斗。悲痛化作了无穷无尽的力量,驱使着她不停歇地扫、擦、洗、搬。指尖磨破了,沁出血丝,混入污水里;腰肢酸软得几乎直不起来,她便咬着牙,用更猛烈的动作对抗着身体的抗议。从晨光熹微到日头西斜,她水米未进,只埋头苦干,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唯有那紧绷的嘴角和偶尔泛红的眼圈,泄露着一丝属于人的情感。
七嫂茗蕙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那个平日里虽清冷但总收拾得齐整的姑娘,此刻发髻散乱,衣衫污湿,正跪在地上,用一把小铲,死死地刮着地砖缝里一块早已干硬发黑的污渍。她的背影单薄而执拗,带着一股毁灭般的劲头。
茗蕙心里一酸,轻轻走过去,温声劝道:“八妹,歇歇吧,活儿不是一天能干完的。你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怎么成?”
嬴娡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更用力地去刮那块污渍,铲子与地砖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茗蕙叹了口气,拿起另一块抹布,浸了水,拧干,默默地在她身旁擦拭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轻声开口,声音像羽毛一样柔和,生怕惊扰了什么:“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像这地上的污渍,硬刮只会伤了砖面。得用水慢慢浸,等它软了,再轻轻一擦,也就掉了。”
嬴娡刮地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下。她依旧低着头,看着那块被她刮得有些发白的地砖缝,紧握着铲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茗蕙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脊,放下抹布,走过去,将手轻轻搭在她冰凉的手上。“心里的污渍,也一样。你得容它有个时候。这般糟蹋自己,让心疼你的人看了,心里更疼。”
良久,一滴滚烫的水珠“啪嗒”落在嬴娡的手背上,溅开一小朵水花。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她终于支撑不住,那挺得笔直的脊梁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坍塌下去。她伏在冰冷潮湿的地上,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压抑已久的哭声,如同被困在囚笼里终于挣脱的小兽,低哑而绝望地溢满了这空旷破败的厅堂。
茗蕙没有再劝,只是默默地陪在一旁,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窗外,夕阳的余晖一点点收尽,暮色悄然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