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狼居胥山祭天议(2/2)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被逼到了墙角。同意?那就是亲手将帝王的专属荣耀让渡给臣子,将皇权的神圣性撕开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不同意?张世杰那句“北疆永无宁日”如同魔咒,让他不敢承担那个后果。更何况,张世杰手握的刀把子,会允许他不同意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几乎将崇祯吞噬。他感觉自己就像祭坛上的羔羊,被绑住了四肢,只能眼睁睁看着屠刀落下。
“……准……奏。”
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陛下圣明!”张世杰躬身,语气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然……”崇祯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挣扎,试图抓住一点主动权,“祭天之礼,关乎国体,仪轨……仪轨需由礼部严格拟定,不可……不可全然仿效帝王之制,需……需有所损益,体现人臣之本分!”这是他最后的、可怜的坚持。
张世杰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臣,遵旨。仪轨之事,自当与礼部诸位大人……详加商议。”他将“详加商议”四个字,咬得略重。
接下来的日子,礼部成为了整个北京城最忙碌、也最暗流汹涌的衙门。以越国公为首的一方,要求仪轨必须庄严肃穆,充分体现“沟通天地,威服四夷”的宏大主题,许多环节直逼天子规格。而以部分顽固老臣为首的一方,则拼命想要在细节上加以限制,抠字眼,减程序,试图保住皇权最后一丝颜面。双方在礼部大堂争得面红耳赤,几乎每日都要爆发激烈的争吵。
最终呈报给崇祯的仪轨草案,是一个充满妥协和暗示的怪异产物。它规避了最敏感的诸如“天子”“朕”等称谓,但在祭祀规模、乐舞规格、祷文内容等方面,却无限接近于帝王之礼。尤其是其中一条,“由主祭官代天宣读册封蒙古诸部之诏书”,更是巧妙地赋予了主祭者“代天宣命”的无上权威。
崇祯看着那份厚厚的、充满了屈辱印记的草案,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他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麻木地提起朱笔,在末尾批下一个“可”字。笔迹歪斜,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北庭都护府辖地,归附的蒙古诸部闻讯,反应各异,有敬畏,有好奇,也有深藏的屈辱与不甘。朝野上下,明面上不再有激烈的反对声,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愈发沉重。所有人都明白,这场前所未有的“臣子封禅”,一旦举行,将彻底改变很多东西。
越国公府内,张世杰听着礼部最终确定的仪轨汇报,神色平静。
“名称、细节,不过虚饰。”他淡淡道,“关键是,站在狼居胥山顶,告祭天地的人,是谁。”
刘文秀激动道:“大帅,此礼若成,您便是霍去病与……与古之圣王功业的集大成者!漠北,将永世铭记您的威名!”
苏明玉却眉宇间隐有忧色:“大帅,仪轨虽定,然漠北路远,长途跋涉,安危难测。朝中暗流未息,陛下……恐不会甘心。且准噶尔、沙俄,未必乐见此事成行。”
张世杰走到窗边,望向北方,目光仿佛已穿越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象征着草原荣耀与征服的圣山之上。
“不甘心者,又何止崇祯一人?”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冽,“欲成非常之事,必行非常之举,亦需承担非常之险。传令下去,命李定国严密监控漠北动向,尤其是准噶尔各部。命‘夜枭’精锐,先行潜入狼居胥山周边,肃清一切可疑迹象。祭天队伍,由新军最精锐之士卒护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
“同时,以‘顺义王’额哲的名义,传檄漠南漠北所有归附部落,令其首领,务必于祭天大典之前,齐聚狼居胥山!凡不至者……视同叛逆!”
命令一条条发出,冷酷而高效。一场旨在从精神上彻底征服草原的宏大典礼,背后却是最严酷的权力逻辑和武力威慑。
狼居胥山,这座古老的圣山,即将迎来它命运中最为波澜壮阔,也最为危机四伏的一刻。张世杰的封禅之路,注定不会平坦。皇帝的怨毒,朝野的非议,潜在的刺客,以及虎视眈眈的外敌……都如同隐藏在草原深处的饿狼,等待着择人而噬的机会。
这场前所未有的祭天,究竟会成为张世杰迈向权力巅峰的加冕礼,还是……一场席卷一切的灾难开端?所有的答案,都系于那北上的漫漫征途,以及那座沉默的圣山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