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疆既定望朔漠(1/2)

朔风卷过已然冰封的辽河,吹拂着岸边新立起的界碑,碑上“大明辽东都指挥使司”几个朱红大字,在冬日苍白的阳光下,闪烁着沉稳而坚毅的光芒。广袤的黑土地上,昔日八旗铁骑奔腾扬尘的喧嚣,已被井然有序的屯田村落和袅袅炊烟所取代。更东面,跨过鸭绿江,朝鲜王京汉阳城内,大明监国大臣的行辕前,龙旗猎猎作响,象征着这个徘徊的藩属已彻底重归天朝怀抱,再无二心。

北疆,自万历末年便如同帝国脖颈上越勒越紧的绞索,在经历了数不清的血火鏖战、庙堂博弈之后,终于在张世杰的手中,被硬生生地掰开、抚平。

然而,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之下,一股新的、更加宏大的暗流,正在帝国权力的核心深处涌动。

北京城,越国公府。

这座府邸的规制早已超越了寻常公侯,朱漆大门前的石狮巍峨肃穆,甲胄鲜明的亲兵如同钉子般伫立,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身影。府内庭院深深,楼阁重重,飞檐斗拱间透出的不再是勋贵人家的奢华,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足以影响天下走势的威严。每日里,来自全国各地的文武大员、边镇信使、乃至域外番邦的使节,车马络绎不绝,使得这座府邸门前的大街,成了整个北京城最繁忙,也最令人敬畏的所在。

府邸核心,一间宽敞恢弘,却并不以金玉炫目的议事厅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北地深冬的严寒。

越国公,大都督府左都督,实际执掌帝国军政牛耳的张世杰,正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大明混一寰宇总图》前。

地图上,大明的疆域被清晰地标注出来。东北方向的辽东和朝鲜,已然被染成了稳固的深红色。而目光再向上移,那片用淡赭色渲染、代表着广袤无垠的蒙古高原,却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横亘在大明的北疆,其面积之辽阔,几乎与整个大明本土相仿。

张世杰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在这片赭色区域上缓缓扫过。漠南蒙古、漠北喀尔喀、西蒙古卫拉特……一个个地名在他心中流过,伴随着的是无数关于草原铁骑南下牧马、烽火照彻长城的惨痛记忆。

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眉宇间较之几年前,少了几分战场冲杀的锐烈,多了几分执掌乾坤的沉凝与深邃。常年累月的殚精竭虑,在他眼角刻下了细微的痕迹,可那双眸子,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仿佛能洞穿地图,直视那草原深处潜藏的机遇与威胁。

“辽东屯田已初见成效,今年新垦荒地三十万亩,吸纳流民、退伍士卒及归顺女真丁口逾五万。朝鲜岁贡及协助剿匪之粮秣、兵员已按约送至义州仓库。”

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在厅内响起,说话的是坐在下首左侧首位的苏明玉。她身着藕荷色缎面袄裙,外罩一件狐裘坎肩,发髻简洁,只簪着一支素雅的玉簪。然而,就是这样看似温婉的装扮,却掩不住她执掌帝国金融命脉——大明皇家银行以来,所历练出的那份干练与从容。她手中拿着一份简报,语速平缓,条理清晰。

“皇家银行‘平辽特别国债’本息已开始按期兑付,信誉卓着。辽东、朝鲜两地分号运转良好,‘大明银元’流通无阻,物价平稳。目前银行储备充足,可支撑一场……”她微微一顿,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地图上的蒙古区域,“……大规模、长周期的物资调运与军费开支。”

她的汇报,没有一句废话,每一个数字都精准地指向一个结论:帝国的东北角,已经从流血的伤口,变成了能够向外输血的坚实臂膀。

张世杰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晓。他对苏明玉的能力有着绝对的信任,这个女子以她惊人的商业才华和对数字的敏锐,将混乱不堪的明末金融梳理得井井有条,成了他推行一切大政方针最稳固的后盾。

“末将补充一点,”一个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接过了话头。坐在苏明玉对面的,是靖北侯李定国。他一身常服,却依旧坐得笔直,仿佛随时都能披甲上马,冲锋陷阵。数年来的历练,让他褪去了早年投诚时的那一丝犹疑,眉宇间尽是百战名将的自信与杀伐之气。“辽东新编的三个守备镇,已完成换装与基础操练,足以胜任本土防务,震慑宵小。驻朝明军亦已整训完毕,朝鲜仆从军可堪一用。如今辽东、朝鲜防线固若金汤,我军主力……已然腾出手来。”

他的话,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厅内众人的心中漾开了涟漪。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于那张地图,聚焦于那片广袤的赭色高原。

这时,坐在李定国下首的安远侯刘文秀缓缓开口,他的性格比李定国更为沉稳,思虑也更显周详:“国公,辽东、朝鲜初定,虽成效显着,然移民实边、推广农桑、安抚降众等事,仍需时日深耕,方可化为永固之基。此时若再启大规模战端,倾举国之力北向,是否……操之过急?国内民生凋敝,亦需休养生息。”

刘文秀的话,代表了一部分务实派将领和官员的担忧。毕竟,连续数年的灭清、平朝鲜大战,虽然战果辉煌,但对国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张世杰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成员的脸庞。除了苏明玉、李定国、刘文秀,还有如赵铁柱等一批最早追随他起于微末的军中悍将,以及几位通过讲武堂提拔、深受他信任的少壮派参谋。

“文秀所虑,乃是老成持重之言。”张世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民生疲敝,确需安抚。辽东根基,亦需夯实。此乃治国之常理。”

他话锋一转,步履沉稳地走到巨大的沙盘前——这沙盘远比地图更为精细,上面清晰地塑造出了长城、山脉、河流,以及那片用细沙模拟的、一望无际的蒙古高原。

“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张世杰拿起放在沙盘边缘的一根细长木杆,木杆的尖端,精准地点在了那片赭色沙盘的中心,“我辈栉风沐雨,浴血奋战,平定辽东,收服朝鲜,所为者何?仅仅是为了守住这长城一线吗?”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如同鹰隼:“不!是为了彻底解决这困扰我华夏千年的北疆之患!是为了让后世子孙,不再受那铁蹄南下、烽火连天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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