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封赏圣旨抵沈城(2/2)

曹化淳笑眯眯地将圣旨合拢,看向依旧神色平静的张世杰:“越国公爷,还不快领旨谢恩?”

张世杰上前一步,躬身,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波澜:“臣,张世杰,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仪式完成,曹化淳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又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压低声音道:“国公爷,这是皇上亲笔手书,命奴婢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上。”

张世杰目光微动,接过密信,当场拆开。信中的字迹确实是崇祯亲笔,语气极为亲切,甚至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感慨。回忆了君臣相得的过往,高度赞扬了他的忠诚与能力,称他为“朕之卫霍”,是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然而,在信的末尾,笔锋悄然一转:

“……然,虏穴虽扫,北疆未靖。蒙古环伺,罗刹窥视,皆虎狼之辈。朕深知贤弟(信中已称贤弟)经略辽东,千头万绪,宵衣旰食。然,京师乃天下根本,贤弟久在外镇,朕心实念。且朝中诸事,亦需贤弟回京参赞。待辽东大局稍安,还望贤弟能体谅朕心,早日返京,你我君臣,再续佳话,共商国是,则天下幸甚,社稷幸甚……”

看似情真意切的思念,实则字里行间都透着一个核心意思:辽东差不多了,你该交出兵权,回京城来了。

张世杰看完,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缓缓将密信折好,收入袖中。他抬头,看向一脸期待等着他反应的曹化淳,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曹公公,一路行来,觉得辽东气象如何?比之京师如何?”

曹化淳一愣,随即笑道:“国公爷治下有方,辽东百废俱兴,军民归心,气象万千!尤其是城外那支虎贲之师,真是让奴婢开了眼界,比之京营,简直云泥之别!这都是国公爷的功劳啊!”

张世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是啊,百废待兴。女真虽灭,其遗民百万,编户齐民尚未彻底完成,时有骚动。蒙古科尔沁部庇护多尔衮残匪,喀尔喀三部与西藏喇嘛、罗刹人勾结,意图不明,烽烟随时可能再起。罗刹鬼在黑龙江北筑城掠地,屠我子民……辽东之事,千头万绪,可谓百废待兴,亦可谓危如累卵。本公身为陛下钦封的辽东经略,受陛下重托,岂敢因区区微功,便擅离职守,置陛下之疆土、大明之北疆于不顾?”

他这番话,语气平和,却句句在理,将崇祯密信中“大局稍安”的借口堵得死死的。他现在不是不想回京,而是辽东根本离不开他!一旦他离开,眼前的大好局面可能瞬间崩塌!

曹化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没想到张世杰如此直接,如此强硬!他干笑两声:“国公爷忠心体国,奴婢佩服。只是皇上思念心切……”

“陛下的心意,本公感激涕零。”张世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请曹公公回禀陛下,臣张世杰,受国厚恩,必当竭尽全力,镇守北疆,扫清余孽,巩固边防!待他日,辽东真正晏安,四海真正澄清,臣,自当缚了那多尔衮与罗刹酋首,入京献俘,再与陛下把酒言欢,细说这北地风霜!”

他这番话,既表达了对皇帝的“忠诚”与“感激”,又明确拒绝了即刻回京的要求,而且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无从反驳。更是立下了“缚多尔衮、献罗刹酋”的远期目标,将归期无限期地推迟了。

曹化淳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面上依旧堆满笑容:“国公爷忠勇,奴婢一定如实回禀皇上。”他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了。

接下来的接风宴,表面上依旧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张世杰坦然接受了“越国公”的尊号,以及李定国、刘文秀等人的恭贺。他表现得一如既往的沉稳,仿佛那道催他回京的密信从未存在过。

消息迅速传开,“越国公”的尊号如同长了翅膀,传遍辽东,传向大明各地。张世杰的个人声望与地位,随着这极致的封赏,被彻底固化,达到了众生仰望的巅峰。在普通军民眼中,他是挽救了国家的大英雄,是受皇帝无比信任和倚重的国之柱石。

然而,在经略府的核心圈层,所有人都明白,那道圣旨和密信,如同一条无形的裂痕,已经横亘在沈阳与北京之间,横亘在功高盖主的臣子与猜忌日深的皇帝之间。

宴会散后,已是深夜。张世杰独自一人站在经略府最高的望楼上,寒风吹动他的蟒袍。他手中摩挲着那枚沉甸甸的“越国公”金印,望着南方北京的方向,眼神冰冷。

李定国与刘文秀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大帅,皇帝这是要卸磨杀驴!”李定国声音低沉,带着怒意。

刘文秀则更为冷静:“大帅,曹化淳此行,封赏是假,探听虚实、催您回京是真。皇帝,已容不下您了。”

张世杰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本公知道。”他顿了顿,声音飘散在夜风中,带着一丝凛冽,“他既然给了我这‘世袭罔替越国公’之位,给了我这‘掌天下兵马大都督事’的名分,本公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位心腹爱将,眼中再无半分犹豫与温情,只有属于上位者的决断与深不可测的野心。

“定国,加快整军备武!不仅要防蒙古,更要做好……南下清君侧的准备!”

“文秀,辽东民政,必须牢牢抓在我们自己人手里!银行、粮草、军工,一样都不能放松!”

“我们要让北京城里的那位明白,”张世杰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这大明的天,离了我张世杰,还就真转不动了!”

夜空下,沈阳城灯火零星,而一场席卷天下的更大风暴,已在悄然酝酿。君臣之义,在至高权力的诱惑与猜忌面前,显得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