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女真编户化齐民(2/2)

“说我们汉人夺了他们的土地,毁了他们的祖宗之法,他们宁可回山里当野人,也不愿当这什么‘齐民’!还煽动其他女真人,莫要忘了自己是勇士的后代,不该被困在田地里。”赵铁柱沉声道。

张世杰放下笔,眼中寒光一闪。他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武力压服了表面的反抗,但更深层次的文化冲突和心理抗拒,正在暗流涌动。这些曾经骄傲的战士,无法接受身份的巨大落差和生活方式的彻底改变。

“人呢?”

“已被当地驻军拿下,关押在辽阳大牢。辽阳知府请示,该如何处置?是按律杖责囚禁,还是……”赵铁柱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张世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开始泛绿的庭院,“光靠杀,解决不了人心的问题。但,也不能不罚。传令下去,将此数人,于辽阳城闹市口,当众执行鞭刑。让所有女真人都来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不遵王化、抗拒新政、伤害官吏者,是何下场!”

“另外,”他转过身,语气不容置疑,“通知周文望,‘汉化教化’之事,必须立刻跟上,而且要更强硬! 从即日起,辽东全境,所有女真适龄孩童,无论男女,必须入学社读书,学习官话,诵读圣贤书!其家中,严禁使用女真文字,严禁私下教授女真语,违者重罚!成年女真男子,必须剪辫易服,改汉姓,取汉名!有敢保留辫发、穿戴胡服者,视为悖逆,土地收回,全家流放!”

这道命令,比单纯的武力镇压和行政拆分更加致命。它直指一个民族的文化核心,语言、文字、服饰、发式,这些构成自我认同的最基本要素,被强行剥夺和替换。这是在刨他们的根。

消息传出,女真遗民中暗流涌动的怨气,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许多老人抱着孙儿,泪流满面,仿佛看到了族群的末日。一些隐匿起来的萨满,在深夜偷偷举行仪式,诅咒着汉人的皇帝和那位如同魔神般的英国公。

辽阳城的鞭刑如期举行。皮鞭撕破空气的爆响和受刑者的惨叫声,混合着围观女真人的压抑的抽泣与汉民百姓复杂的目光,构成了一幅残酷的图景。与此同时,各地学社开始强行征集女真孩童,士兵们闯入那些拒绝送孩子上学的家庭,强行将哭喊的孩子带走。剪辫令下,更有兵士手持利剪,当街捉住那些仍拖着辫子的女真男子,不顾其挣扎哀嚎,将其视为性命和荣誉的辫子齐根剪断。

反抗再次出现,而且更加激烈。在靠近山区的某个屯堡,一群被激怒的女真男子,拿起柴刀、斧头,围攻了前来推行剪辫令的士兵和吏员,造成数人死伤。当地驻军迅速镇压,参与者尽数被诛。

压力与铁腕之下,表面的抵抗渐渐平息。越来越多的女真人,开始麻木地接受命运。田野间,出现了更多生疏地挥舞锄头的身影。集市上,开始能听到拗口的官话。一些保甲里,甚至出现了女真人与汉民因为灌溉用水之类的问题发生争执,而不是因为族群仇恨——这或许是一种畸形的进步,意味着他们开始在新的规则下生活。

半个月后,张世杰在李定国、刘文秀的陪同下,微服巡视沈阳城外新编的一个保甲。这里混居着三十户汉民和二十户被拆分安置的女真人。田地划分得整整齐齐,一些女真孩童在学社放学后,在空地上奔跑嬉戏,嘴里依稀能听到“天地玄黄”的诵读声。几个女真老人坐在屋檐下,目光浑浊地看着远方,他们脑后的辫子已经不见,穿着汉式的棉布衣服,神情木然。

“大帅,你看。”刘文秀指着远处田埂上,一个穿着旧皮袄,却别扭地系着汉人腰带的中年女真汉子,正和一个汉人老农比划着交流,似乎在请教施肥的时机。“虽有不甘,但为了活下去,为了家里的崽子,他们也在学着改变。”

张世杰默默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知道,这表面的平静下,埋藏着多少刻骨的仇恨与无奈。“化胡为汉,非一日之功,或许需要一代人,两代人,甚至更久。”他缓缓道,“但这条路,必须走下去。唯有如此,辽东方能永绝后患,成为我大明真正的基石。”

就在这时,赵铁柱快步走来,低声禀报:“国公爷,夜枭从北面传回密报。”

张世杰收回目光:“讲。”

“是关于多尔衮和那个小皇帝福临的。他们已逃至科尔沁部,得到了蒙古王公的庇护。而且……”赵铁柱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多尔衮似乎并未死心,正在暗中联络散落蒙古各部的女真残兵,以及……辽东境内,一些对‘编户齐民’政策极度不满的原部落头人。”

张世杰眼中厉芒一闪,嘴角却泛起一丝预料之中的冷笑:“果然,疥癣之疾,若不除根,逢春必发。看来,这‘编户齐民’的刀子,还得磨得更快些,落得更狠些。北边的风,又要刮起来了。”

他抬头,望向北方苍茫的天空,那里是广袤的蒙古草原。辽东的内部整顿远未结束,而外部的威胁,已经借着这股内部的不满暗流,悄然露出了狰狞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