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国债二期扩规模(1/2)
初冬的北京城,呵气成霜。
天色未明,承天门外已是车马络绎。文武百官揣着手,踩着青石板上的薄冰,三三两两往皇城深处走去。呵出的白气在凛冽的空气中交织,却驱不散弥漫在众人眉宇间的凝重。
今日大朝,非同小可。
那位以雷霆手段扫清阉党、整饬京营,如今更以越国公、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身份入阁参赞机务的张世杰张大人,半月前便已放出风声——要在今日,议一件关乎国运的大事。
文官队列前首,须发花白的东阁大学士陈演拢着袖子,眼皮微垂,似在养神。可他微微翕动的鼻翼,和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身旁,几个科道言官不时交换着眼神,目光扫过前方那空着的一品大员位置时,皆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勋贵队列则气氛迥异。英国公张维贤虽也沉默,腰杆却挺得笔直,偶尔与身旁的成国公朱纯臣低语两句,眉宇间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意味。他们身后,一些新生代的勋贵子弟更是眼神热切,不时望向殿门方向,满是期待。
“越国公到——”
一声悠长的唱喏自殿外传来。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门。
晨曦微光中,一人身着绯色麒麟补服,腰缠玉带,步履沉凝地踏入大殿。他身形算不得多么魁梧,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偌大的皇极殿为之一静。面容年轻得过分,眉宇间却已沉淀下远超年龄的沉稳与风霜,尤其那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内蕴,扫视而过时,竟无几人敢与之对视。
正是权倾朝野的越国公,张世杰。
他目不斜视,径直越过文武队列,来到最前方,在属于他的那个尊贵位置站定。与陈演不过三步之遥,两人甚至没有眼神交汇,空气中已隐隐有金铁交鸣之声。
“陛下驾到——”
净鞭三响,崇祯皇帝朱由检在仪仗簇拥下升座。他比几年前清瘦了许多,龙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一丝深藏的不安。他的目光在张世杰身上停留了一瞬,复杂难明,随即移开。
“众卿平身。”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冷,“今日大朝,所议何事?”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上前一步,尖细的嗓音回荡:“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张世杰便已手持玉笏,越众而出。
“臣,张世杰,有本奏。”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讲。”崇祯吐出一个字。
“启奏陛下,”张世杰声音洪亮,不疾不徐,“自去岁试行‘平辽国债’以来,仰赖陛下天威,百官用心,万民信赖,首期一百五十万两国债,已于上月按期、足额兑付本息。此举,不仅解了九边军饷燃眉之急,更于市井民间,初步树立起朝廷‘借债还钱,言而有信’之威信!”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全场,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才继续道:“然,内忧虽暂平,外患尤甚烈!建奴皇太极僭号称帝,野心昭然若揭,其八旗铁骑磨刀霍霍,随时可能破关南下!辽东之地,关乎国本,不可不防,不可不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故,臣今日恳请陛下,准予发行第二期‘平辽兴利国债’!规模,五百万两!”
“五百万两?!”
朝堂之上,瞬间如同炸开了锅!
先前还能保持安静的官员们再也忍不住,交头接耳,惊呼之声此起彼伏。一百五十万两已是国朝罕见,这五百万两,简直是天文数字!
“肃静!朝堂之上,成何体统!”王承恩尖声维持秩序。
崇祯皇帝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指节有些发白。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张世杰:“越国公,五百万两……数额是否过于巨大?民间……可能承受?”
“陛下,”张世杰从容应对,“首期国债,北地士绅商民认购踊跃,半月即告售罄,足见民心可用,民力可恃!且此番国债,并非全数用于军备。臣规划,其中三百万两,专款用于辽东备战,购置红夷大炮,加固关宁锦防线,犒赏边军,务使我大明雄关,固若金汤!剩余二百万两,则用于整修京畿、山东、河南等地水利!去岁黄河水患,百姓流离失所之惨状,历历在目!兴修水利,既可防范水患,保境安民,又能灌溉良田,增垦赋税,实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
他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将国债用途与国防、民生紧密挂钩,一时间,不少中间派的官员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荒谬!荒谬绝伦!”
一声苍老却尖利的怒喝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陈演猛地踏出一步,手持象笏,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直指张世杰:“张世杰!你……你这是在祸国殃民!饮鸩止渴!”
他转向御座,噗通一声跪下,声音悲怆:“陛下!万万不可听信此言啊!首期一百五十万两,已是竭泽而渔!如今竟要发行五百万两?我大明岁入才多少?如此巨额债务,拿什么去还?届时还不上了,岂不是逼得朝廷加派饷银,横征暴敛?届时民怨沸腾,天下动荡,岂非第二个‘三饷’之祸?!张世杰其心可诛,他是要将我大明江山,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啊!陛下!”
陈演一番话,声泪俱下,顿时引起了大量文官的共鸣。
“陈阁老所言极是!”一个御史立刻出列附和,“国债之说,古未有之!此乃盘剥百姓之术!与民争利,动摇国本!”
“正是!《大学》有云:‘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不修德政,不行节俭,却行此借贷歪风,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陛下!首期国债虽侥幸兑付,焉知不是拆东墙补西墙?五百万两,一旦失控,必是滔天大祸!请陛下明察,驳回此议!”
一时间,弹劾之声甚嚣尘上,矛头直指张世杰。勋贵这边虽然焦急,但在这种引经据典的朝堂辩论中,一时竟难以找到有力的切入点反驳。
张世杰面色不变,只是静静站着,任由那些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自己脸上。直到喧嚣声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
“陈阁老,诸位大人,”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激愤的面孔,“口口声声说‘与民争利’,‘盘剥百姓’。本公想问,这‘民’,是何人?是城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却因水患颗粒无收的农户?还是……那些家中银钱堆积如山,窖藏白银以致市面银荒,一边喊着朝廷加税,一边想方设法偷漏税赋的江南士绅、豪商巨贾?!”
他最后一句,陡然转为凌厉,目光如电,直刺陈演。
陈演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涨红:“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陈阁老心里清楚。”张世杰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向崇祯,“陛下,首期国债,认购者多为北地商民、军中将士,乃至京城普通百姓!他们为何认购?是因为信我大明国运!是因为朝廷给出了实实在在的利息,让他们看到了财富增值的希望!这非但不是盘剥,反而是藏富于民,是朝廷与百姓共赢!”
他踏前一步,气势勃发:“至于偿还能力?更是无稽之谈!皇家银行已然建立,银元通行天下,未来关税、盐税皆可纳入体系,统一管理,杜绝贪墨,朝廷岁入必将稳步增长!更何况,水利修成,良田增产,赋税自然增加!辽东防线稳固,边贸重启,又是一笔巨大收入!只要开源节流,运作得当,区区五百万两国债,何愁不能兑付?!”
“空口白话!你这都是画饼充饥!”陈演嘶声道,“若将来还不上了,谁来承担这个责任?你张世杰吗?!”
“本公,一力承担!”
张世杰斩钉截铁,声震屋瓦:“若因国债之事引发民变,或到期无法兑付,本公愿削去所有爵禄官职,自缚于午门之外,听凭陛下与万民处置!”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自缚午门,听凭处置!这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乃至整个家族的命运,为这五百万两国债做保!
皇极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连陈演都张大了嘴巴,一时失声。所有人都被张世杰这破釜沉舟的誓言震慑住了。
崇祯皇帝的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殿下那个傲然而立的年轻身影,眼神剧烈波动。他需要钱,太需要钱了。辽东是个无底洞,各地灾荒也需要赈济,国库早已空空如也。张世杰的国债,是他能看到唯一迅速筹集巨款,且不必立刻加税激化矛盾的办法。可是……风险太大了。张世杰赌上的是一切,而他这个皇帝,赌上的是大明的江山。
就在这寂静与僵持达到的时刻——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轻声的低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司礼监秉笔太监方正化,正引着一人,快步从侧廊行来,直趋御前。
那人身着四品文官服色,身形窈窕,虽低着头,步履间却自带一股干练利落之气。她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行走间裙裾微动,在这肃杀的朝堂之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来到丹陛之下,她与方正化一同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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