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以寡敌众初扬威(2/2)

“勇者胜!!!”

“勇者胜!!!”赵铁柱、王勇、赵大牛等家丁齐声怒吼,声浪震得火苗都为之摇曳!

老兵们被这决绝的气势感染了!那麻木的眼神中,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是屈辱?是积压已久的愤懑?还是那早已被遗忘的、属于军人的最后一丝血性?一个断了条胳膊的老兵,用仅剩的手死死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兵,浑浊的眼睛里滚出了泪花,他猛地用袖子擦掉,挺直了佝偻的脊背。

“告诉我!”张世杰刀指前方,厉声喝问,“你们是想像狗一样爬回京营,继续被人戳脊梁骨!还是像个真正的爷们儿!跟着我!去宰了那帮畜生!夺回粮食!为死难的乡亲!讨!个!公!道!”

“宰了他们!”

“讨个公道!”

“拼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怒吼!老兵们被彻底点燃了!恐惧被滔天的怒火和悲愤淹没!他们挥舞着手中破旧的兵器,嘶吼着,咆哮着,一张张布满皱纹和风霜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决死的疯狂!那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的血性,在这寒夜的火光下,轰然觉醒!

“好!”张世杰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杀意和破釜沉舟的决绝!“听我号令!”

“铁柱!带十个家丁,五个熟悉陷阱的老兵,立刻出发!目标,芦苇荡东边第三条岔口前方半里处!给我在河道狭窄处,布下所有绊索、陷坑!记住,不要杀伤,只要阻滞!拖住他们!等我信号!”

“王勇!带剩下家丁和所有火铳手!埋伏在岔口西侧那片乱石高坡后!听我号令,三轮齐射!打乱他们的阵脚!目标,船上的红灯笼!”

“大牛!老七!带着其余兄弟,跟我!埋伏在岔口东侧的枯苇丛里!等火铳响过,流寇大乱,随我直扑那艘红灯笼船!目标只有一个——匪首王五!死活不论!”

“记住!此战,不求全歼!只求击溃!擒贼擒王!夺回粮船!让这帮畜生知道,京畿之地,不是他们撒野的后花园!行动!”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迅速分派下去。短暂的休整和激将之后,这支临时拼凑、背负着绝望与希望的队伍,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扑向了预设的死亡陷阱——芦苇荡东第三条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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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在极度的紧张与等待中,终于透出了一丝灰白。冰冷的晨雾弥漫在芦苇荡上空,如同飘荡的冤魂。水面平静,只有微风吹过枯黄的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死神的低语。

第三条岔口的水道,比预想的还要狭窄曲折。两侧是高耸茂密的枯黄色芦苇,如同两道天然的屏障,遮蔽了视线。水流在这里也略显湍急。

赵铁柱带着人,利用夜色的掩护,早已在水道最窄、水流最急的一段,布下了天罗地网。粗粝的麻绳被巧妙地固定在两岸的芦苇根部和水中暗桩上,离水面仅半尺高,隐藏在浑浊的水下。几处靠近岸边的浅水淤泥被挖开,覆盖上薄薄的草皮和浮萍,伪装成实地。一切都只为阻滞,不求杀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埋伏在枯苇丛中的张世杰,全身覆盖着厚厚的枯黄芦苇,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死死盯着岔口的上游方向。他身边,赵大牛、孙老七以及那些豁出命去的老兵们,紧握着手中的刀枪,身体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充满了野兽般的凶狠和决绝。他们知道,退路已绝,唯有一搏!

“来了!”张世杰的声音如同蚊蚋,却清晰地传入身边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视线尽头,岔口上游的水道拐弯处,影影绰绰的船影出现了!打头的是两艘不大的哨船,上面站着几个手持长篙、警惕张望的流寇。后面,跟着三艘吃水很深的漕船!中间那艘,船头赫然挂着一盏刺眼的红灯笼!在灰白的晨雾中,如同滴血的眼睛!

船队行进得并不快,显然对这片复杂的水域也心存忌惮。打头的哨船小心翼翼地用长篙探着水路,慢慢驶入了第三条岔口狭窄的水道。

“稳住…”张世杰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绷紧的弓弦。

打头的哨船顺利通过了最狭窄的区域。船上的流寇似乎松了口气,对着后面挥了挥手。

中间那艘挂着红灯笼的漕船,在几艘小船的拱卫下,缓缓驶入了狭窄水道。船头上,隐约可见一个身材魁梧、披着件皮袄的汉子,正叉腰站着,似乎在催促手下加快速度。此人正是匪首“一阵风”王五!

就是现在!

“放!”张世杰眼中寒光爆射,猛地低吼!

信号发出!

“轰隆!轰隆!轰隆!”

几乎在张世杰下令的同时,埋伏在岔口西侧乱石高坡后的王勇,点燃了最后三枚震天雷,用尽全力朝着那艘红灯笼船的方向狠狠投掷过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芦苇荡死寂的清晨!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虽然准头欠佳,只有一枚在红灯笼船附近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和飞溅的木屑、水浪还是让船体剧烈摇晃!船上的流寇猝不及防,顿时人仰马翻,一片惊惶惨叫!

“敌袭!有埋伏!”

“官狗!是官狗!”

“在那边!高坡上!”

流寇的惊呼和咒骂声炸开了锅!船队瞬间大乱!

“火铳手!放!”王勇的吼声带着破音的嘶哑!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埋伏在乱石后的二十名火铳手,分成三排,按照张世杰突击训练的简易三段击法,对着下方混乱的船队,尤其是那艘红灯笼船,扣动了扳机!虽然训练时间极短,准头堪忧,但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目标,根本不需要瞄准!

浓烈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铅子如同死亡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向毫无遮蔽的流寇!船板碎裂!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几艘小船上的流寇如同下饺子般栽入冰冷的河水中!红灯笼船上更是响起一片鬼哭狼嚎!那魁梧的匪首王五反应极快,在爆炸响起的瞬间就猛地伏低身体,但依旧被几颗跳弹擦过手臂和肩膀,痛得他哇哇大叫!

“给我冲过去!宰了高坡上的杂碎!”王五又惊又怒,拔出腰间的鬼头大刀,指着王勇埋伏的方向狂吼!他根本没把这点伏兵放在眼里,只以为是地方卫所的杂鱼!

得到命令,后面两艘漕船和残余的小船上的流寇,如同被激怒的马蜂,一部分人拼命划船,想冲过狭窄水道去攻击高坡;另一部分则跳下船,趟着齐腰深的河水,挥舞着刀枪,凶神恶煞地朝着王勇的方向扑去!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加速、或者跳下船冲入浅水区时,致命的陷阱发动了!

“噗通!噗通!”

“哎哟!”

“绊住了!水下有东西!”

冲在最前面的流寇,脚踝猛地被水下的粗麻绳绊住,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栽进冰冷的河水里!后面收势不及的同伴撞上去,顿时滚作一团!更有倒霉的,一脚踩进伪装好的陷坑,淤泥瞬间没到大腿,挣扎着难以脱身!

狭窄的水道瞬间被堵塞!船只碰撞!落水的、陷坑里的流寇互相推搡、咒骂、挣扎,乱成一锅滚粥!攻势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杀!!!”张世杰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猛地从枯黄的芦苇丛中跃起!手中的雁翎刀划破晨雾,发出凄厉的尖啸!

“杀啊!!!”早已憋足了劲的赵大牛、孙老七以及那三十多个红了眼的老兵,如同决堤的洪水,爆发出震天的怒吼,紧跟着张世杰,从东侧的芦苇丛中狂涌而出!他们不再恐惧,不再犹豫,胸中燃烧的只有复仇的火焰和拼死一搏的疯狂!

张世杰一马当先,目标明确——那艘被混乱的船只和落水匪徒半包围着的红灯笼漕船!他如同猛虎下山,手中雁翎刀化作一片雪亮的刀轮!一个刚从水里爬上船帮、惊魂未定的流寇,还没看清来者,就被一刀劈中脖颈,鲜血狂喷着栽回水中!

“挡住他!挡住那个穿号服的!”船头上,手臂受伤的王五惊怒交加,指着如同杀神般冲来的张世杰狂吼!他身边几个悍不畏死的亲信立刻嚎叫着跳下船头,挥舞着沉重的铁棍和朴刀,迎向张世杰!

“保护大人!”赵大牛和孙老七一左一右,如同张世杰的两把尖刀,怒吼着迎了上去!刀光剑影瞬间绞杀在一起!金铁交鸣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老兵们也如同疯虎般扑了上来,与船上下来的流寇和陷在浅水区的敌人混战在一起!他们虽然老迈,虽然武器破旧,但此刻爆发出的血勇和同归于尽的狠劲,竟一时压制住了凶悍的流寇!

张世杰脚下毫不停留!他利用赵大牛和孙老七的掩护,如同游鱼般闪过几个流寇的拦截,脚尖在一条小船的船舷上一点,身体腾空而起,竟然直接跃上了那艘高大的红灯笼漕船!

“狗官!找死!”王五看到张世杰竟然孤身跃上船来,又惊又怒,同时也生出一股被轻视的暴戾!他咆哮一声,不顾手臂的伤痛,挥舞着沉重的鬼头大刀,带着一股恶风,朝着刚刚落地的张世杰当头劈下!刀势沉猛,势大力沉,显然也是刀头舔血多年的悍匪!

张世杰瞳孔微缩,不敢硬接!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向侧面一滑,鬼头大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擦着他的肩甲劈过,重重砍在船舷上,木屑纷飞!巨大的反震力让王五手臂一麻。

就是现在!

张世杰眼中寒芒爆射!在躲闪的瞬间,他早已蓄势待发的右手短匕,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直刺王五因为全力劈砍而暴露出的肋下空门!

王五到底是积年老匪,生死关头,竟强行扭身回刀格挡!

“锵!”短匕刺在了鬼头大刀的宽厚刀面上,溅起一溜火星!

“嘿嘿!小崽子,有点本事!但还嫩点!”王五狞笑着,正欲发力将张世杰的短匕震开。然而,张世杰这一刺竟是虚招!

就在王五格挡的瞬间,张世杰握刀的左手猛地松开雁翎刀,五指如钩,闪电般探出,死死扣住了王五握刀手腕的脉门!一股刁钻狠辣的力道瞬间透入!

“呃啊!”王五只觉得右臂如同被通了电般酸麻剧痛,鬼头大刀差点脱手!他心中大骇!这是什么功夫?!

张世杰得势不饶人!扣住脉门的同时,身体如同灵猿般贴地前冲,肩膀狠狠撞入王五中门大开的胸膛!八极拳贴身靠打的精髓瞬间爆发!

“砰!”一声沉闷的撞击!

王五只觉得胸口如同被攻城锤砸中,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庞大的身躯竟被撞得离地向后踉跄!张世杰如同附骨之疽,扣脉门的手顺势下滑,死死锁住他的手腕关节,另一只手则如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咽喉!标准的擒拿锁喉!

“呃…嗬嗬…”王五被扼住喉咙,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庞大的身躯徒劳地挣扎着,却因为脉门被制,全身酸软无力,如同被捏住七寸的巨蟒!

“匪首王五已擒!降者不杀!”张世杰用尽全身力气,将王五死死按在甲板上,同时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如同惊雷滚滚!

这一声吼,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厮杀声!

船头船尾、水里岸上,所有正在拼死搏杀的流寇和官兵,动作都为之一滞!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船头甲板上!

只见他们那凶悍无比、被视为定海神针的大当家“一阵风”王五,此刻竟如同死狗般被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军官死死按在脚下,脸憋得紫黑,动弹不得!而那军官虽然浑身浴血(多半是敌人的),甲胄残破,但眼神却亮如寒星,凛然不可逼视!

“大…大当家被抓了!”

“完了!全完了!”

“跑啊!”

信仰崩塌只在瞬间!主将被擒,水路被阻,岸上还有火铳轰击,流寇们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彻底崩溃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跑啊!”,如同点燃了溃败的引信!幸存的流寇们再也顾不上厮杀,惊恐地尖叫着,如同无头苍蝇般,有的跳入冰冷的河水,拼命朝着芦苇荡深处游去;有的则丢下武器,朝着岸上没人的方向抱头鼠窜!

兵败如山倒!

“追!夺回粮船!解救百姓!”张世杰死死压制着还在徒劳挣扎的王五,朝着还在发愣的部下们厉声吼道。

“杀啊!夺回粮船!”赵铁柱、王勇等人如梦初醒,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怒吼,率领着士气如虹的家丁和老兵们,如同猛虎下山,扑向那些溃逃的流寇,扑向被遗弃的粮船!胜利的天平,终于彻底倾斜!

张世杰喘着粗气,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王五身上,感受着对方越来越微弱的挣扎。他抬起头,望向东方。一轮红日,正奋力跃出地平线,将万道金光洒向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河面。金色的阳光落在他染血的甲胄和满是泥污却异常年轻坚毅的脸庞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然而,就在这胜利的曙光中,被死死按在甲板上的王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张世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如同恶毒的诅咒:

“…小…崽子…你…你惹…惹大祸了…老…老子背后…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