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捷报入京谤议消(1/2)
秋雨缠绵,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紫禁城朱红的宫墙和琉璃瓦,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这雨水,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清爽,反而更添了几分压抑和沉闷,如同此刻奉天殿内,那几乎凝滞的空气。
龙椅之上,崇祯皇帝朱由检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份刚刚由司礼监呈上的奏疏副本。那是都察院几位御史联名上奏,再次催促严办李定国、刘文秀二人,并质疑张世杰“养寇自重”、“尾大不掉”的弹章。言辞之激烈,指控之尖锐,比之月前那场朝争,有过之而无不及。
御阶之下,文官班列中,不少人都低垂着眼睑,但那股无声的逼宫之势,却如同这殿外的秋雨,无孔不入。首辅周延儒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神游天外。兵部尚书杨嗣昌脸色则有些苍白,自伏牛山战报(鬼哭涧之捷)传来后,他“攘外必先安内”的战略已然破产,地位岌岌可危,此刻更是噤若寒蝉。
勋贵班列前方,英国公张维贤须发皆白,闭目凝神,如同老僧入定,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知道,今日这场朝会,恐怕又是针对他孙儿的一场狂风暴雨。那柄送往京师的佩剑,那三月平贼的军令状,如同一道催命符,悬在整个英国公府的头顶。时间,已经过去两月有余,湖广方面却再无重大捷报传来,这无疑给了政敌攻讦的口实。
“……陛下!张世杰手握重兵,久驻外镇,而今又收纳李定国、刘文秀此等狼子野心之徒,更兼其于河南开府建衙,自行任命官吏,此等行径,与唐时藩镇何异?!”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日宣再次挺身而出,声音激昂,唾沫几乎要溅到御阶之上,“若再不加以遏制,臣恐他日祸起萧墙,悔之晚矣!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锁拿李、刘二人入京,并召张世杰回朝述职,以安天下之心!”
“臣附议!”
“李御史所言甚是!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数名言官紧随其后,纷纷出列附和,一时间,殿内尽是要求削权拿人的声音。
崇祯的脸色愈发阴沉,他何尝不知这些文官的心思?一部分是出于对武将拥兵自重的天然警惕,另一部分,只怕是见张世杰崛起太快,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但他心中同样疑虑重重,张世杰的忠诚,他真的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吗?那柄青锋剑,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乾清宫的御案上,每日都在提醒着他那“三月之期”。
就在朝堂之上舆论几乎一边倒,崇祯手指收紧,几乎要忍不住发作之时——
“报——!!!”
一声凄厉、沙哑,仿佛用尽生命力的长嚎,由远及近,猛地穿透了连绵的雨幕,也穿透了奉天殿厚重的宫门!
“八百里加急——河南大捷——!!!”
“伏牛山大捷——阵斩三万——张逆献忠仅以身免——!!!”
那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力量,如同惊雷,狠狠炸响在死寂的朝堂之上!
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得懵住了!
崇祯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动作之大,竟将御案边缘的一只青玉茶盏带翻,“啪嚓”一声脆响,碎裂在地,瓷片四溅,如同此刻殿内群臣骤然崩裂的脸色!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崇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身体前倾,目光死死盯向殿门。
殿门被轰然推开,一名浑身湿透,泥浆遍体,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传令兵,在两个内侍的搀扶下,踉跄着冲进大殿。他显然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意志在支撑,手中高高举着一个被油布紧紧包裹,却依旧被雨水和泥泞浸染的竹筒。
“陛……陛下……伏牛山……大捷……”传令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将竹筒举过头顶,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张都督……于伏牛山……设伏……大破张献忠主力……阵斩三万级……缴获无算……张逆……仅率数十骑……狼狈南窜……湖广……短期无力北顾……”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脑袋一歪,竟是直接脱力昏死过去。
内侍慌忙上前接过竹筒,检查火漆印信无误后,快步呈送御前。
整个奉天殿,鸦雀无声。只剩下殿外淅沥的雨声,以及殿内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李日宣等方才还在慷慨陈词的言官,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精彩纷呈。周延儒猛地睁开了眼睛,杨嗣昌则是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尽褪。
张维贤那一直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浑浊的老眼之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甚至顾不上礼仪,快步走到御阶之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被雨水浸透的竹筒。
王承恩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剥开油布,取出里面一份略微潮湿,却保存完好的军报正本,以及一份附带的详细战报文书。他快速检查后,双手捧给崇祯。
崇祯的手指带着明显的颤抖,接过了那薄薄几页纸,却感觉有千钧之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属于张世杰的刚劲字迹上。
“……臣世杰顿首……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于九月初八,设伏于伏牛山南麓……逆酋张献忠亲率老营主力三万来犯,堕我彀中……激战竟日,仰仗火炮之利,火铳之威,并将士死战,终大破之……阵斩贼首以下三万一千余级,俘获……张逆仅率亲卫数十骑遁走……其麾下大将孙可望、艾能奇皆负伤逃窜……此战,贼寇老营精锐尽丧,元气大伤,短期内绝无力再犯中原……”
崇祯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些文字,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起来。当他看到战报末尾,关于此战关键之处的描述时,瞳孔更是微微一缩。
“……此战能竟全功,左营统领李定国,亲率偏师诱敌,浴血断后,身被数创,犹自死战不退,拖住贼酋主力,功不可没……步军副将刘文秀,督军奋战,斩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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