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嫡母刁难世子欺(2/2)

“要命?”周婆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叉着腰,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哈哈哈!一个下贱胚子生的贱种,他的命值几个钱?也配用府里的好炭好药?夫人没把他和他那短命娘一样扫地出门,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还敢挑三拣四?”她吊梢眼一翻,射出两道寒光,“怎么?老东西,你对夫人的决定有意见?”

她身后的两个护院立刻上前一步,眼神凶狠地盯着张福,拳头捏得咔吧作响。

张福浑身一颤,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透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哀求。他明白了,求饶是没用的。刘氏就是要少爷死!这周婆子,就是来落井下石,执行这道催命符的!

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几乎将他撕裂,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丝,才没让自己当场崩溃。他佝偻的脊背弯得更低了,仿佛承受着千钧重担,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老奴…不敢…谢…谢夫人…赏药…”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剜下来的肉,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哼!算你识相!”周婆子得意地哼了一声,仿佛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任务。她嫌恶地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在这破地方多待一刻都会沾染晦气。“赶紧把这药渣子捡起来,别脏了地!要是你家那位‘金贵’少爷撑不过今晚,记得明早报个丧,府里也好腾地方!”丢下这句恶毒到极点的话,她扭着肥硕的身子,带着两个护院,趾高气扬地转身离去,留下一串刺耳的嘲笑声在寒风中回荡。

破败的木门在寒风中吱呀作响。张福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立在门口,看着泥地上那个小小的、沾满污泥的蓝布包,那是少爷的“药”,也是催命的毒符。凛冽的风雪无情地抽打在他枯槁的脸上,却远不及心头的冰冷和绝望。

他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枯树枝般颤抖的手,艰难地伸向那个污秽的药包。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泥泞和粗糙的布料,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他死死咬着嘴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才没让那滚烫的眼泪再次决堤。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药包的刹那——

“咳咳…福伯…别…碰那脏东西…”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张福浑身剧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土炕方向!

只见土炕上,张世杰不知何时竟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因高烧而布满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两簇令人心悸的幽暗火焰,亮得惊人!没有迷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能将人骨髓都冻结的恨意和决绝!他脸上病态的潮红更甚,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灼热的杂音,显然是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清醒。

“少…少爷!”张福连滚带爬地扑到炕边,声音都变了调,“您…您醒了?!您怎么样?”

张世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被丢弃在泥地里的蓝布包,仿佛那不是药,而是一条盘踞在门口的毒蛇。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向那个方向,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捡…捡起来…用…用油纸…包好…收着…”

张福彻底懵了。少爷烧糊涂了?那是毒药啊!是刘氏用来羞辱他们、断绝他们生路的催命符!收起来做什么?

“少爷!那是…”

“听…听我的!”张世杰猛地打断他,因为激动,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暗红的血沫,但他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那…不是药…是…是账!是…是证据!咳咳咳…收好!连同…那张…写着克扣份例的…破纸…一起…收好!”

证据?账?

张福的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他猛地看向地上那个沾满污泥的药包,又想起周婆子那刻毒的话语,还有那张写着扣光炭火月例的“恩典”…少爷…少爷是要拿这个当证据?告状?向谁告?老爷?老爷会管吗?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一丝疯狂希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张福绝望的脑海!难道…难道少爷刚才问的那些刘有财的事…和这个…有关?!

“快…去…”张世杰的声音已经微弱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神开始涣散,但那冰冷刺骨的恨意和决绝,却如同烙印般刻在眼底,“别…别碰脏手…用…用木棍…挑进来…”

张福看着少爷那濒死却又燃烧着可怕意志的模样,一股巨大的悲愤和豁出去的勇气猛地冲垮了所有恐惧!管他娘的!横竖都是死!少爷要收,那就收!他猛地转身,冲到院角,捡起一根用来顶门的破木棍,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沾满污泥的蓝布药包挑了起来,又冲回屋内,手忙脚乱地翻找出一张勉强还算干净的油纸,将那包“毒药”和刚才周婆子丢下的一张写着克扣命令的粗糙纸条,仔细地、层层包裹起来,仿佛那不是催命符,而是能救命的宝贝!

做完这一切,张福将那油纸包紧紧攥在枯瘦的手里,仿佛攥着千斤重担。他扑回炕边,看着张世杰再次陷入昏迷,呼吸微弱,脸颊烧得如同烙铁,心头如同刀绞。

“少爷…您可得…撑住啊…”他喃喃着,声音哽咽。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身,冲到墙角那个破瓦罐边。罐里的水冰冷浑浊。他咬咬牙,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同样破旧却还算厚实的夹袄,用尽全力撕下里面还算干净的内衬布片,浸入冰冷的污水中,拧得半干。

冰冷的湿布带着刺骨的寒意,被张福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敷在张世杰滚烫的额头上。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最原始的降温方法。每一次擦拭,都伴随着张福无声的祈祷和绝望的眼泪。

陋室内,只剩下张世杰粗重灼热的呼吸声,以及布片浸水、拧干的细微声响。刺骨的寒风依旧从破窗的孔洞里灌入,带走本就不多的热量。那床薄薄的破被,根本无法抵御严寒的侵袭。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的天色彻底黑沉下来,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风雪似乎更大了,呼啸着拍打着破窗纸,发出呜呜的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张福机械地重复着浸布、拧干、敷额的枯燥动作,手臂早已酸痛麻木,心也一点点沉入无底深渊。少爷的体温丝毫没有下降的迹象,呼吸反而越来越微弱,偶尔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呓语,含糊不清,像是在念着什么数字,又像是在诅咒着什么名字。

完了…真的…撑不过去了吗?张福绝望地想着,老泪纵横,视线模糊。难道…难道老天爷真的不开眼?少爷才刚…才刚有点不一样…就要这么…

就在张福心头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即将彻底熄灭之际——

“砰!砰!砰!”

一阵粗暴的、毫不客气的砸门声,如同闷雷般骤然在院门外炸响!力道之大,震得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簌簌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开来!

紧接着,一个更加嚣张跋扈、带着浓浓酒气和恶意的少年嗓音,穿透了呼啸的风雪,清晰地传了进来:

“张世杰!你个下贱胚子死了没有?没死就给本少爷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