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钱谦益怒斥与民争(2/2)

那笑声很轻,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讥诮,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顿时,所有目光,包括御座上崇祯那惊疑不定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钱阁老,”张世杰终于开口了,他没有看崇祯,而是直视着跪伏在地的钱谦益,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好一番慷慨陈词,好一顶‘与民争利’、‘动摇国本’的大帽子。真是……冠冕堂皇,掷地有声啊。”

他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最后重新落回钱谦益身上。

“您口口声声‘与民争利’,”张世杰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却不知,您所说的‘民’,是哪些民?是江南那些兼并田亩万顷,却无需缴纳足额田赋的士绅吗?是那些操控钱庄银铺,利用银钱混乱盘剥商民,甚至勾结官吏,将海外贸易巨利尽吞私囊的豪商吗?”

他每问一句,钱谦益等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您说藏富于民,”张世杰不等他反驳,继续说道,“却不知,这‘富’,是藏于您所说的那些‘民’之库中,还是藏于天下真正的黎民百姓之身?国库空虚,边军无饷,百姓被杂税盘剥,流离失所之时,您所说的那些‘民’,可曾拿出他们窖藏的白银,来解这国难,来救这黎民?”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他们没有!他们只会喊着‘与民争利’,阻挠任何可能触及他们利益的变革!他们只会眼睁睁看着国家倾颓,看着将士挨饿,看着百姓受苦!因为他们就是这‘利’本身!他们就是这趴在社稷躯体上,吸血自肥的蠹虫!”

“你……你血口喷人!”钱谦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世杰,再也维持不住那悲天悯人的姿态。

“血口喷人?”张世杰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册子,并非账本,而是苏明玉根据多方信息整理出的数据,“那我便与钱阁老,算一笔账!”

他举起那册子,面向崇祯,也面向满朝文武:“据粗略估算,仅江南一地,每年因田亩隐匿、漕盐贪墨、海外走私而流失的,本应属于国库的银两,就不下五百万两!而如今,整个太仓库岁入才多少?四百余万两!”

这个数字,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就连崇祯也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五百万两!”张世杰声音如同寒冰,“若这笔钱能入库,何愁辽东无饷?何愁九边不固?何愁百姓赋税沉重?!如今,我只想通过票号理顺流通,通过银元统一币制,通过国债暂借民间闲散之财以度难关,并未直接去动那五百万两的根基,尔等便如此急不可耐,群起而攻之,冠以如此滔天罪名!”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钱谦益,一字一顿地问道:“钱阁老!我倒要问问你!你如此竭力反对,究竟是为了这大明的‘国本’,还是为了庇护那些蠹虫,保全你们自己的……私利?!”

“你……你……狂妄!”钱谦益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胸口剧烈起伏,被这直指核心的反问,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张世杰这番反击,太过犀利,太过直接,将那层遮羞布彻底撕开!许多原本中立的官员,也陷入了沉思。

崇祯看着争辩的双方,看着那份据说记录着巨额财富流失的册子,眼神变幻不定。张世杰的话,像一把锤子,敲打着他固有的认知。

“够了!”

就在局面即将彻底失控之际,崇祯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他无力地摆了摆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此事……容朕……再思量。退朝!”

他没有做出任何裁决,选择了再次拖延。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张世杰看着崇祯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在弟子搀扶下,脸色灰败、踉跄退走的钱谦益,眼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他知道,与东林党及其背后利益的战争,已经彻底公开化,再无转圜余地。

而就在退朝的人流中,方正化借着搀扶一位老太监的机会,极其隐蔽地将一个小纸团塞进了张世杰手中。

张世杰回到越国公府,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江南八大钱庄,已断北方汇票三日。市面渐乱。”

张世杰眼神一厉。

舆论战场的交锋未分胜负,经济战场上的实质性进攻,已经开始了!

他们,是要用金融动荡,来逼迫朝廷,逼迫皇帝,向他施压!

这盘棋,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