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急智辩白险过关(2/2)

“福伯!接着说!”张世杰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急切,“是谁要杀你灭口?!是谁指使的?!”

张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转动,最后…竟然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恨意…定定地…看向了站在刘氏身边…那个刚刚还义愤填膺、此刻却脸色煞白的管事——正是之前诬陷张世杰偷盗府内珍宝、被张世杰用时间证人自证清白反咬一口的那个管事!赵三!管马房的赵三!

“他…赵…赵三…”张福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了两个破碎的音节,“带…带人…杀…杀我…”

轰!

赵三如同被雷劈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裤裆处瞬间湿了一大片,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他惊恐万状地看向张维贤,又看向刘氏,语无伦次地嘶喊:“没…没有!国公爷!夫人!他…他胡说!他污蔑!小人…小人一直在马房…没…没出去过啊!”

“哦?一直在马房?”张世杰如同抓住了最致命的破绽,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赵管事…昨夜丑时三刻…风雪正大…你在马房…可有人证?!”

赵三浑身一僵!丑时三刻…正是张福在甜水井胡同遇袭的时间!他哪来的人证?!马房夜里只有他一人值守!

“我…我…”他支支吾吾,冷汗如同瀑布般流下。

“没有?那好!”张世杰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钉在刘氏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直指核心:“敢问母亲大人!昨夜丑时三刻…风雪交加…您房中的管事周婆子…又身在何处?!她…可有人证?!”

轰隆——!

这一问,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刘氏头上!

周婆子!她的心腹爪牙!昨夜…正是她派周婆子去执行那灭口的毒计!张世杰…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周婆子?!

刘氏的脸色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那强装的悲戚和愤怒彻底崩塌,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身边的管事婆子们也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刘氏那失魂落魄、惊恐万状的脸上!真相…已昭然若揭!

张维贤缓缓地从紫檀木椅上站了起来。他脸上的怒意和阴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平静。但那双眼睛深处,翻涌的却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杀机!

他没有看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赵三,也没有看失魂落魄的刘氏,甚至没有再看软榻上那个刚刚完成绝地反击的庶孙。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寒冰,缓缓扫过书案上那摊开的账簿、那包催命的“药”和克扣条子、地上那团血污的赊欠凭据…最终,落在了张福那张濒死却揭露了真相的脸上。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森寒和不容置疑的裁决:

“张全。”

“老奴在!”张全肃立。

“将赵三…拖下去。撬开他的嘴。老夫要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许漏!”

“是!”张全没有任何犹豫,如同抓小鸡般提起瘫软的赵三,不顾他的哭嚎求饶,直接拖出了书房。

“世泽。”

张世泽浑身猛地一哆嗦,惊恐地看向祖父。

“禁足。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院门一步。抄《朱子家训》…三百遍!抄不完…不准睡觉!”张维贤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却让张世泽如坠冰窟!

“祖…祖父…”张世泽还想争辩。

“滚!”张维贤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重锤砸下。张世泽吓得浑身一抖,再不敢多言,在几个管事婆子惊恐的目光中,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最后,张维贤的目光,落在了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刘氏身上。

刘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哀求。

张维贤看着她,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如同最后的审判:

“刘氏…治家不严…御下无方…纵容恶仆…构陷亲族…着…收回中馈之权!闭门思过!府中诸事…暂由三房协理!”

收回中馈之权!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狠狠劈在刘氏头上!剥夺了她掌控英国公府内宅十几年的至高权力!这比任何责骂都更具毁灭性!她眼前一黑,身体猛地一晃,若非身边的婆子眼疾手快扶住,几乎当场晕厥过去!她怨毒、绝望、不甘的目光死死瞪了张世杰一眼,随即被婆子们半扶半架地拖了出去。

书房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张世杰粗重的喘息,张福微弱艰难的呻吟,以及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一场惊心动魄、步步杀机的风波,似乎…暂时落下了帷幕。

张世杰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猛地一松,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软榻上,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九转还魂丹几乎要滑落。但他死死攥着,如同攥着最后的希望。

张维贤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了软榻上那个虚弱到极点、却刚刚完成了一场不可思议绝地反杀的庶孙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探究,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惊异,甚至…还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

他沉默着,走到书案旁,拿起毛笔,在一张空白的笺纸上飞快地写了几行字。然后,他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笺纸,走到软榻前,递给了张世杰。

张世杰艰难地抬起手,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瞳孔再次猛地收缩!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着张福拨入前院静养,用府库伤药,着人看护。”

“允张世杰暂住西跨院东厢房,拨炭火两筐,新棉被褥两套。”

“明日卯时…前院账房…点卯听用。”

没有安抚,没有褒奖,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意思却无比清晰:福伯的命保住了,而且能得到救治!他和福伯的处境,将得到最基础的改善!更重要的是…“前院账房点卯听用”!祖父…这是要…正式用他了!让他参与到清算府库、整顿内务的核心事务中!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和一种沉甸甸的、带着血腥味的使命感,瞬间涌上张世杰心头!他赢了!虽然赢得的只是暂时的喘息和一张入场券!但至少…他撕开了一道口子!在这冰冷绝望的深宅里,为自己和福伯…搏出了一线生机!

“孙儿…谢…祖父…”张世杰的声音嘶哑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无比的郑重,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不必了。”张维贤抬手止住了他,目光扫过地上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的张福,又落回张世杰那张苍白却异常明亮的脸上,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意味:

“府库的银子…该用在刀刃上了。”他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穿透了书房的墙壁,望向了风雪呼啸的、危机四伏的远方,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

“尤其是…京营那边。”

京营!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再次敲在张世杰的心头!祖父…这是在暗示…府库清查之后…下一个战场…就是那即将沸腾的京营?!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轻便皮甲、风尘仆仆、带着一身寒气与硝烟味的精悍汉子被张全引了进来!那人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脸色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他顾不上行礼,直接冲到张维贤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急促而低沉:

“国公爷!京营…南城安定门大营…刚刚…哗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