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冬月炊烟(2/2)

易中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秦淮茹当临时工了?什么时候的事?谁办的?贾东旭竟然一个字都没跟他这个师父提过!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失控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贾东旭这是翅膀硬了?还是有人在他背后撺掇,想把他这个师父撇开?他死死盯着窗口里忙碌的秦淮茹,又看了看排队人群中坦然自若的贾东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事儿像根刺一样,扎得易中海一下午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晚饭也吃得没滋没味。天一擦黑,易中海就沉着脸,径直来到了贾家门口。

贾东旭刚放下碗,秦淮茹还在收拾灶台。易中海敲开门,也没进屋,就堵在门槛那儿,眼神锐利地盯着贾东旭,劈头盖脸地质问:

“东旭!秦淮茹去食堂当临时工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连个声都不吱?!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是不是觉得师父老了,不中用了,用不着跟我说了?啊?”

贾东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压得一窒,下意识地又低下了头,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易中海看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放缓了些,但话里的分量更重了,带着浓浓的“为你好”的味道:“东旭啊,师父不是要管你,师父是担心你!怕你年轻不经事,被人给坑了!现在弄个临时工,这里头水深着呢!多花了多少冤枉钱?找谁办的?这都得弄清楚!你事先跟师父说一声,师父去厂里找领导说道说道,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咱们师徒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商量?你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

他正说得“语重心长”,隔壁屋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贾张氏提着裤子从公共厕所回来了,显然听见了易中海后半截话。

贾张氏那双三角眼立刻竖了起来,叉着腰就冲了过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易中海脸上:

“呸!易中海你个死绝户!站着说话不腰疼!以前我们家东旭求你帮忙的时候,你推三阻四,左一个厂里困难右一个没名额,打马虎眼糊弄鬼呢!现在我们自己豁出脸皮,砸锅卖铁托人找关系把事儿办成了,你又跳出来充什么大尾巴狼?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我看你就是红眼病犯了,见不得我家有点起色,有点盼头!你个黑心烂肺的,活该你绝户,没人给你养老送终!” 老太太骂得兴起,嗓子眼里咕噜一声,“嗬——tui!” 一口浓黄的老痰不偏不倚,狠狠啐在易中海脚边的地上。

易中海这辈子哪儿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绝户”?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张氏:“你…你…不可理喻!我是东旭的师父!他家里的事,我难道不该问问?不该管管?我怕他吃亏!”

“放你娘的狗臭屁!”贾张氏跳着脚骂回去,“早干嘛去了?现在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就在这一刻,一直低着头、拳头攥得指节发白的贾东旭,猛地抬起了头!他双眼通红,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愤怒和憋屈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声音大得震得房梁都嗡嗡响:

“师父!你要管什么?!管我不要借钱给淮茹找个活路?!管我贾东旭现在一个月就攥着那28块5毛钱,要养活我娘、我媳妇、还有棒梗和小当、槐花几张张嘴?!管我们一家五口挤在这小破屋里算计着每一分钱怎么花?!”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我们自己咬着牙,想方设法,就想把这日子稍微过得好那么一点点,别让老婆孩子饿着冻着!怎么就那么碍您的眼?!怎么就那么难?!您告诉我,到底是哪儿错了?!”

贾东旭这一通吼,把易中海吼懵了。他看着徒弟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听着那带着哭腔的质问,特别是那句“28块5养活六口人”,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他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带着点慌乱:

“东…东旭,你看看你,急什么?师父不是这个意思……师父就是担心你被人骗了,多花钱……”

旁边的贾张氏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听听!听听!易中海你这马后炮放得比唱戏还好听!早干嘛去了?现在装什么好人?东旭!甭跟他废话!跟这种黑心肝的绝户没啥好说的!”

易中海被这对母子夹枪带棒骂得气血翻涌,最后一点理智也被烧没了。他几十年来最看重脸面和权威,此刻被彻底踩在脚下。他指着贾东旭,几乎是咬着牙根,抛出了他认为最重的威胁:

“好!好!你们贾家有种!我易中海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行!既然你们这么有本事,不需要我这师父了,那以后你贾东旭技术上的事,别来找我!也别指望我再教你半点东西!咱们师徒的情分,今天……就到这儿了!”

这话一出,屋里死一般寂静。

贾东旭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他视为依靠、甚至像父亲一样的师父,看着他脸上那抹色厉内荏的决绝,只觉得心口冰凉一片。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平静得吓人:

“一大爷。”

这声“一大爷”,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进了易中海的耳朵。

贾东旭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彻底的失望:“一大爷,您忘了?我现在……在车间干的是打杂登记的活儿。我还学什么技术?您觉得……我还需要学吗?”

“……” 易中海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这一声“一大爷”和那句“打杂”,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他知道,完了。自己刚才气昏了头说错了话,把这师徒情分逼到了绝路,再无转圜余地。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惨白和一片茫然。

他再也没有勇气看贾东旭和贾张氏的眼神,甚至忘了维持自己“一大爷”的体面,像个斗败了的公鸡,猛地转过身,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贾家那扇低矮的门洞,一头扎进了外面浓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