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骨折后的日子(1/2)

李成钢哈出一口白气,走进了医院的门厅。消毒水和一种混杂着煤炉子味儿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找到贾东旭的病房,推门进去,一股更浓的药味和潮湿的霉味涌来。这是间八人间的大病房,靠窗最里面的两张床拉着隔帘。李成钢走过去,掀开帘子一角。

“呦,东旭哥,贾家嫂子。”李成钢脸上挤出温和的笑意,尽量显得不那么生分。

病床上,贾东旭躺靠着,左手打着厚厚的石膏,用白布带吊在脖子上,脸色蜡黄,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蔫头耷脑的。秦淮茹正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子在喂水。看见李成钢进来,秦淮茹赶紧放下缸子站起身,脸上挤出一点勉强的笑容,但那笑容里盛满了愁绪和疲惫,眼底下是两抹清晰的青黑。

“哎哟,成钢兄弟,你咋还跑一趟!快坐快坐!”秦淮茹忙不迭地让开小板凳,又用袖子擦了擦凳面,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卑微和讨好。她身上的蓝色棉袄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

贾东旭也挣扎着想坐直一点,牵动了伤处,疼得咧了咧嘴:“成钢兄弟…麻烦…麻烦你了…”声音有气无力。

“快别动!”李成钢忙伸手虚按了一下,顺势在小板凳上坐下,把小布包放在床边,“东旭哥,感觉咋样?医生咋说?”

秦淮茹叹了口气,抢着开了口,声音带着点干哑:“唉,成钢兄弟,您是不知道,遭老罪了!医生说算他命大,掉下来工件的时候正好砸在边上,就左胳膊折了,万幸脑袋没磕着…可这胳膊,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得养着,弄不好还落下毛病。这伤…”她顿了顿,眼圈有点红,“这伤,没个小半年怕是回不了车间了。”

贾东旭听着,脸上更灰败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只是眼神茫然地望着病房顶棚那根挂着蛛网的电线。

秦淮茹的愁苦像水一样溢出来,她绞着粗糙的手指头:“您说说,这可咋整啊?棒梗他奶奶身子骨也不行,棒梗和小当还那么小,一家老老少少五六张嘴,全指着他这点定量和那点工资活命呢。这一下子…这…这往后的日子,可真是看不到亮儿了…”她说着,声音哽咽了一下,赶紧低下头,用袖口抹了抹眼角。

李成钢看着这对愁云惨淡的夫妇,心里也沉甸甸的。他理解秦淮茹的绝望,在这个定量卡得死紧的年月,一个壮劳力倒下几个月,对一个本就不宽裕的家庭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嫂子,你先别急。”李成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有力,带着点安抚,“东旭哥这是在厂里干活的时候出的事儿吧?这应该算工伤啊!”

提到工伤,贾东旭的眼神终于聚焦了一点看向李成钢,随即又黯了下去,嗫嚅道:“厂里…厂里是来了个干事看过…可…可他说,当时我是自个儿没站稳晕倒了,才出事的…这…算不算‘工作岗位上的意外伤害’,厂里…厂里好像还在掰扯…”

“掰扯?这有啥好掰扯的?”李成钢眉头微蹙,“甭管晕不晕倒,东旭哥是在车间里干活的时候、在设备旁边受的伤,这不就是工伤?晕倒那也是累的,工作强度大导致的!”他语气笃定了一些,看向秦淮茹,“嫂子,这事儿我看你得主动去找找。院里管事的一大爷易中海,他不是厂里的七级钳工吗?跟东旭哥还是师徒关系。你找他,让他带着你去厂里工会问问清楚!”

“一大爷?”秦淮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能行吗?找工会?”

“对,工会!”李成钢肯定地点点头,声音不高但带着说服力,“工会就是为咱工人说话办事的地方!这事儿归他们管。你就跟工会的同志把事情原原本本讲清楚,说明白东旭哥是在工作时间、工作地点,因为工作原因受的伤,造成的后果。工会自然会调查清楚,替工人主张权益。该有的工伤待遇,比如养伤期间的工资补贴、医药费报销这些,都得按规定来。你们不能干等着厂里给说法,得主动去问、去反映情况。”

贾东旭听着,惨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眼神里也多了一点活泛气儿:“成钢兄弟,你说的对…是得去找工会…易师傅…易师傅应该能帮上话…”

秦淮茹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脸上的愁苦稍稍化开一点,带着点感激和希冀看向李成钢:“成钢兄弟,您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我们这心里慌得没着没落的,光知道愁,都不知道该咋办好了。对!找工会!明儿…明儿我就找一大爷,让他带我去厂里!”

“这就对了。”李成钢站起身,“东旭哥,你好好养着,别胡思乱想,先把伤养好是正经。厂里该你的待遇,跑不了。嫂子,你也别太熬着了,该吃饭吃饭,身子垮了更麻烦。”

“哎,哎,谢谢你啊成钢兄弟,您这大冷天还跑来看他…”秦淮茹连连道谢,把李成钢送到隔帘外。

“甭客气,都是街坊邻居。行了,你们歇着吧,我走了。”李成钢摆摆手,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隔帘重新拉上。秦淮茹坐回小板凳,看着丈夫吊着的胳膊,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说…工会真能管用吗?这工伤…能算下来吗?”

贾东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成钢兄弟是公安,他懂政策…他说行…应该…错不了吧?明儿…试试…” 声音里还是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不确定。

秦淮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四合院,心里那点刚在医院被李成钢点燃的希望小火苗,被腊月的寒风吹得一摇三晃。她没回家,径直去了中院易中海家。

“一大爷…”秦淮茹站在门口,声音带着点恳求的颤音,“您看东旭这事儿…李公安说让去找工会,您…您能陪我去趟厂里吗?您是老工人,又是东旭师傅,说话有分量,厂里人认您…”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眼神里全是期盼。

易中海正坐在屋里就着炉子烤白薯,闻言动作顿住了。他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小铁钳,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淮茹啊,这事…唉,不是一大爷不想帮你。东旭是我徒弟,我能不心疼?可这工伤认定…它有点麻烦啊。厂里领导那边…说法不一。”他压低了声音,身子往前凑了凑,“你也知道,现在厂里抓生产、抓纪律,东旭是自己晕倒的,这性质…上面要是咬死了不算工伤,我这…我这老脸去硬顶,怕是…怕是更不好办呐。”

易中海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秦淮茹心上。她听明白了,一大爷这是怕得罪领导,往后在厂里不好做人。她脸色更白了,嘴唇动了动,那句“您是管事大爷”卡在喉咙里,终究没说出来。人家的顾虑,她懂。可这日子,怎么往下过?无助感像冰冷的蛇,缠紧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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