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春饥记(2/2)

“啥?!农村的?!老太太哎,您可别逗我了!”傻柱那张大脸盘子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抗拒,“我傻柱!堂堂国家工人!国营轧钢厂食堂掌勺的大师傅,九级炊事员!响当当的食堂班长!一个月三十多块响当当的工资!您让我去娶个农村丫头?!”

他激动地在老太太屋里那点小空地上转了个圈,声音拔得老高,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这要让厂里人知道了,让咱院儿里人知道了,特别是让后院那坏得流脓的许大茂知道了,我这张脸往哪儿搁?啊?!非得让他笑掉大牙,笑到姥姥家去不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打死我也不干!丢人!太丢人了!”

傻柱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摆手,脖子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让他这个“有身份”的工人娶乡下姑娘,简直比吃野菜还让他难以接受。面子,尤其是在死对头许大茂面前的面子,那是顶顶重要的!

聋老太太看着傻柱那激动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和了然。这孩子,倔脾气又上来了,认死理儿,好面子。她把嘴边还想劝的话又咽了回去,知道再说也是白搭,反而惹他不痛快。

“行了行了,瞧你那爆竹脾气,一点就着。”老太太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不说这个了。我这老骨头坐久了,腰背有点酸,柱子啊,你去厨房,给我倒碗热水来暖暖胃。”

傻柱正在气头上,嘴里还嘟囔着“农村的绝对不行”,听到老太太使唤,还是乖乖应了一声:“哎,这就去。”转身掀开门帘,气哼哼地去倒水了。

老太太看着晃动的门帘,又轻轻叹了口气。傻柱这孩子,心地不坏,就是这拧巴的性子,还有那眼里只有城里人的执念,啥时候才能开窍哟?这缺粮少油的日子,看来还得熬下去。

就在这时,门帘被轻轻地撩开了一条缝,一大妈易中海端着个大碗,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看到傻柱激动地踱步抱怨,愣了一下:“柱子?你这是……”

傻柱看到一大妈,强行压了压火气,但脸上的阴郁和不忿依旧明显:“一大妈来了?没事儿!跟老太太唠唠嗑。”

一大妈走到炕边,把碗放到小桌上:“老太太,给您熬了点棒子面糊糊,稠点儿的,趁热喝两口吧。”她掀开盖子,一股纯粹的粮食糊糊味儿飘出来,虽然没油水,但看着比野菜团子强多了。

聋老太太朝碗里瞅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她咂吧咂吧嘴,带着点孩子气的埋怨对一大妈说:“他一大妈,麻烦你了啊。唉,这肚子里啊,没点油水,老感觉空落落的。我都忘了正经八百的肉是个啥滋味儿喽……”那语气,透着股说不出的馋虫和可怜劲儿。

傻柱在旁边一听,心里那点对妹妹的怨恨和憋闷,暂时被老太太这话给转移了。他这人就吃这套,尤其是对聋老太太,那是真当亲奶奶孝敬。看到老太太那可怜巴巴想吃肉的样子,他那份“能耐劲儿”和孝心立刻就上来了。

“哎呦喂!我的老祖宗哎!”傻柱一拍大腿,声音洪亮,脸上的乌云散开几分,换上一种带着点显摆的豪气,“您就想吃肉啊?那算个啥事儿!您等着!不就是口肉嘛!包我柱子身上了!”他拍着胸脯保证,眼睛都亮了几分。

聋老太太和一大妈都惊讶地看着他。一大妈赶紧拽了下傻柱的胳膊,压低声音:“柱子!你可别瞎许愿!现在什么光景?哪儿弄肉去?别惹麻烦!”

傻柱却浑不在意,凑近老太太,也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神秘和得意:“老太太,您放心,我傻柱说话算话!我好歹是咱厂食堂的掌勺师傅,九级炊事员!正经的食堂班长!路子总归是有点的……您甭管我怎么弄,反正不让您老空盼着!过两天,准让您老解解馋!”他特意强调了“路子”两个字,给了个“你懂的”眼神。

聋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光亮,脸上褶皱都舒展开不少,她伸手抓住傻柱的胳膊,声音带着急切和喜悦:“真的?柱子?你可不能糊弄我老太太!”

“嘿!瞧您说的!我糊弄谁也不能糊弄您老啊!”傻柱挺直腰板,“您就擎好儿吧!不过……”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声音压得更低,还警惕地朝窗外瞄了一眼,“这事儿您可千万别声张!尤其不能让后院那孙子许大茂知道!那小子坏得流脓,知道了指不定使什么坏呢!”

聋老太太连连点头,像得了糖果的孩子:“懂!懂!我懂!我不说,烂在肚子里!”她用枯瘦的手拍了拍傻柱的手背,脸上是掩不住的期盼。

一大妈在一旁看着,心里既替老太太高兴,又隐隐担忧,想说点什么,但看傻柱那拍胸脯的架势和老太太难得的高兴劲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叹了口气:“柱子,你可得……稳当点啊。”

“放心吧,一大妈!我心里有数!”傻柱满口应承。

聋老太太这时才想起一大妈还端着糊糊呢,赶紧说:“他一大妈,糊糊放这儿吧,我待会儿喝。柱子刚说要给我倒热水来着。”

傻柱这才想起老太太之前的吩咐,一拍脑门:“哎呀,差点忘了!老太太您等着,我这就给您倒热水去!”说完,掀开门帘,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刚才对雨水的满腹牢骚和对老太太的豪言壮语搅在一起,暂时占据了他的脑海。

一大妈看着傻柱的背影,又看看满脸喜色、仿佛已经闻到肉香的老太太,无奈地摇摇头,把瓦罐盖子盖好:“老太太,糊糊您趁热喝,凉了更剌嗓子。我先回去了。”

聋老太太心思显然已经飘到“肉”上去了,心不在焉地嗯嗯应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炕沿上敲着,似乎在盘算傻柱几时能把那香喷喷、油汪汪的肉送到嘴边来,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至于傻柱刚才抱怨雨水的事,在她心里也不过是兄妹间的小疙瘩,远比不上即将到来的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