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香蜜-邝露12(2/2)

原来那些刻意忽略的细节,那些自我安慰的借口,都只是自欺欺人。他从未属于过她,甚至从未有过片刻的动摇。那日醉后如梦的温存,那枚绣着她名字的银杏叶,或许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

她弯腰捡起领物牌,指尖抖得厉害,连竹牌的边缘都握不住。转身往回走时,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廊下的风灌进衣袖,凉得她骨头缝都在发疼。

回到璇玑宫,她正撞见润玉从书房出来。他穿着件月白常服,领口的银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看见她时,脚步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脸色怎么这么差?”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邝露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叹息:“臣无碍。”

她想绕开他,却被他拦住了。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那点微凉的触感让她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动作大得连自己都惊了一下。

润玉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更深的复杂。“邝露,”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了几分,“外面的传言,你……”

“臣恭贺殿下。”邝露猛地抬起头,打断他的话。她的眼睛很亮,却空得吓人,眼角的泪痣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格外刺目,“能得水神之女为妻,实乃天作之合,臣……替殿下高兴。”

她说得真诚,连嘴角都牵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没抵达眼底,像张精心描画的面具,底下藏着的是翻涌的血泪。

润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说那传言并非他所愿,想说他从未在意过这门婚事,想说他这只是他的复仇计划,想说那日在偏殿的一切都不是梦,可话到嘴边,却被她眼底那层厚厚的冰墙堵了回去。

她眼底的光彻底灭了。像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死寂的枯萎。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天帝的旨意压在头顶,水神的颜面不能不顾,多年的计划终于可以开始实现,最重要的是他怕自己失败,最后连累她。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此刻竟找不到一句能让她相信的话。

邝露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头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她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殿下若是无事,臣先告退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拦她。

她转身离开,背影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再没有回头。廊下的银杏叶被风吹起,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像在为她这场无疾而终的爱恋,奏响最后的挽歌。

润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指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她手腕的冰凉。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偏殿,她醉眼蒙眬地抓着他的衣袖,问他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她。

他那时说“不止一点点”,是真心的。

可如今,这“不止一点点”的心意,却被他亲手困在了重重枷锁里,连让她知道的勇气都没有。

殿内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窗棂吱呀作响。邝露回到偏殿,从房中取出那串银杏风铃,轻轻放在案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片片绣着“露”字的叶子上,银线闪着细碎的光,像颗颗未干的泪。

她伸出手,指尖抚过,一遍又一遍,直到指腹泛起红痕。然后,她取来一个小小的木盒,将风铃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又在盒底铺上一层晒干的银杏叶,轻轻合上盖子,锁了起来。

就像锁住了那段见不得光的心动,那场荒唐的醉梦,还有那个永远不可能属于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