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烽火双传(1/2)

黄河的冰裂声混着战鼓,在河阳城北岸炸响。李光弼的玄色披风上凝着白霜,他按在城垛上的手指已冻得发紫,目光却如鹰隼般锁着南岸——史思明的“曳落河”已在浮桥对面列阵三日,那些契丹、奚族勇士的狼头甲在寒风中闪着冷光,马蹄踏碎的冰碴溅起半尺高。

“废物!连座浮桥都攻不下,养你们这群曳落河何用!”南岸高台上,史思明的怒吼顺着风传过来,马鞭狠狠抽在史朝义肩头。鎏金头盔砸得史朝义脖颈一缩,他垂着头后退半步,甲叶摩擦声里满是隐忍——前日他率五千人偷袭河阳西门,被李光弼的伏兵打垮;昨日又亲领三万大军强攻东门,从黎明打到日暮,攻城锤撞得木屑飞溅,云梯折了二十余架,连城墙的砖都没敲掉几块,反倒折损了五千弟兄。两战连败,父皇的猜忌便一日重过一日。

“父皇息怒。”史朝义的声音压得极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李光弼早将河阳三城修得固若金汤,东门城墙夯了三层熟土,外层又包了青砖,攻城锤撞上去只留个浅坑。他还在城外掘了丈许宽的壕沟,埋满铁蒺藜,咱们的人没到城下就先折了三成。”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恳请,“硬攻难胜,不如用火船烧桥,断他北岸援军后路,河阳孤城必破。”史思明眯起眼,摸着颔下虬髯沉吟片刻,突然冷笑:“早该如此!传朕将令,二十艘火船打头阵,曳落河随船冲锋,谁先踏上北城垛,赏牛羊千头、奴隶百人!”

号角声刺破云层时,李光弼已在城头看清了南岸动静。百余艘战船从芦苇荡中驶出,前排火船的船身涂满松脂,桅杆上的麻布被点燃,红焰顺着船舷往下淌,将浑浊的黄河水映得通红。“将军,叛军要烧桥!”副将郝廷玉握紧陌刀,声音发紧。

李光弼却抬手按住他的刀柄,目光扫过城下列队的长竿手——这些士兵都来自朔方军,每人手中的长竿足有三丈,竿梢绑着三齿铁叉,叉尖淬过防锈的牛油,在阳光下泛着哑光。“雍希颢!”他高声唤道,“带五百轻骑绕至下游芦苇丛,备好火箭,若有火船漏网,立刻射穿船底!”

“郝廷玉,你率陌刀队守桥,刀长七尺,专砍叛军马腿!”李光弼将令旗向下一劈,“长竿手听令!火船距桥三十丈时,齐出铁叉,叉死船帮不许动!”士兵们齐声应和,甲叶碰撞声盖过了黄河的涛声。

火船借着南风冲得极快,燃烧的麻布碎片像火蝶般落在浮桥的木板上。史思明在高台上站起身,挥着马鞭大喊:“烧断浮桥!踏平河阳!”曳落河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举着弯刀跟在火船后,马蹄踏得浮桥微微震颤。

“铁叉起!”李光弼的吼声刚落,三百根长竿如林般竖起,三齿铁叉精准地叉住最前排火船的船帮。长竿手们将竿尾顶在肩窝,借着腰力向后猛撑,火船被死死钉在水面上,船头的火焰越烧越旺,却再也挪不动半分。后续火船收势不及,撞在前船的残骸上,燃起的火浪冲天而起。

“放火箭!”下游的雍希颢一声令下,箭矢拖着火星射向漏网的火船。火箭穿透船底的瞬间,河水涌入船舱,火船猛地向下一沉,红焰被浊水浇灭,只余下滚滚黑烟。史思明看得目眦欲裂,抓起鼓槌亲自擂鼓:“史朝义!带两千人从浮桥侧面冲!”

史朝义咬着牙翻身上马,刚冲到浮桥中段,就被郝廷玉的陌刀队拦住。陌刀横扫而过,曳落河的马腿应声而断,骑士摔在浮桥上,随即被乱刀砍翻。李光弼在城头看得清楚,叛军阵中一员银甲将领始终按兵不动——那是高庭晖,前几日他刚派使者送去招降信。

“举招降旗!”李光弼下令。绣着“弃暗投明”的黄旗升起时,高庭晖握着长枪的手终于动了。他想起前日史思明因粮车迟到,斩了两名唐军降将,连尸首都扔去喂了野狗。“弟兄们!史思明残杀降将,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高庭晖突然调转马头,长枪刺穿身边曳落河首领的咽喉,“随我降唐!”

他的部众本就不愿为叛军卖命,闻言纷纷放下武器,跟着他冲向唐军阵营。曳落河的阵型瞬间乱了,郝廷玉趁机率军反击,陌刀组成的刀墙向前推进,将叛军逼得连连后退。史朝义被乱兵裹挟着退回南岸,刚到高台就被史思明的马鞭抽在脸上:“西门偷袭败,东门强攻败,连降将都制不住,留你何用!”

“父皇,李光弼有备,高庭晖倒戈,非儿臣不力!”史朝义捂着脸反驳,声音里终于带了丝压抑的委屈,“东门一战,弟兄们连城墙砖都没碰碎,五千手足埋在了壕沟里,儿臣心里比谁都急!”史思明气得呕出一口血,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废物!吐蕃使者既来结盟,必有破城之法,你给朕守好邺城,若再出错,朕定废了你!”河阳城下,唐军的欢呼声与叛军的溃逃声交织在一起,河北战局暂时稳住了,而史朝义望着父皇暴怒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了刀柄。

同一时刻,三千里外的焉耆城,暮色正将吐蕃的营寨染成墨色。李倓站在城楼上,目光扫过城外连亘十余里的毡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论莽热的四万大军已将焉耆四条主干道彻底堵死,却没有发起一次强攻。城南的吐蕃营地中,日夜不息的锻造声混着拖拽声传来,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显然是在赶制抛石机、轒辒车这类重型攻城器械。粮道已断三日,城内存粮只够支撑五天,谁都清楚,等那些铁制巨兽造好,便是总攻之时。

“殿下,吐蕃的巡逻兵又逼近东门水寨了!”亲兵的呼喊从城楼下传来。李倓低头望去,吐蕃骑兵正沿着护城河游弋,手中的弯刀在暮色中闪着冷光,显然是在探查唐军的防御薄弱点。城墙上的士兵早已张弓搭箭,箭簇对准了那些越界的骑兵,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射穿他们的咽喉。

帅帐内的地图被重新铺开,李倓用炭笔圈住疏勒:“论莽热的粮草全囤积在疏勒,由吐蕃的‘悉补野’卫队看守。他围而不攻,就是想耗死咱们,咱们偏要攻其必救。”郭昕凑上前,指着地图上的于阗故道:“但疏勒有五千守军,咱们要分兵守城,能调动的兵力不足一万。”

“所以要抢在他的器械造好之前动手。”李倓转头看向阿依慕,她刚从北城防巡查归来,甲胄边缘沾着西域的白霜,手中握着一卷绘制着地形的羊皮纸。“公主,于阗故道是吐蕃运粮的必经之路,红柳滩的流沙阵是天然陷阱——这是你的地盘,该你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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