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熟人（2/2）
“那块屏幕亮一年了，西院怎么现在才搬？”赫枫一边看一边说。
“要是正常人也没什么影响，反正对我没影响，窗帘一拉，该睡就睡。”
赫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跟我打马虎眼，我只是警察，你知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说法吧。”
值班大夫收起笑脸，“其实早在今天一月份，我们就开始转移病人。”
“是不是有了不好的后果？”
他迟疑片刻，也只是点点头。
“还有多少病人在这里？”
“十二名，都是对屏幕光源没反应的病人，现在统一挪到二楼；你想见他们，我做不了主。”
赫枫摇摇头，“给我一份名册。”
“什么名册？”
“从去年八月份到……现在，出院，转移，或者因为其他原因离开医院的病人名单，包括他们的去向。”赫枫说。
“那我可说了不算？”
……
“现在吗？”
“现在。”
半小时后，自称医院行政副院长的男人走进来，一见到赫枫，就开始抱怨，“我们有什么办法，投诉，找上级领导，该想的办法都想了，最后也只能尽可能避免影响到病人，就为这个事，今年一年医院就没消停过。”说了十分钟，他才谨慎地问，“是病人惹事了？”
赫枫走到一边，皮克上前，“抱歉，不方便透露。”
“这毕竟涉及病人隐私。”男人还在试探。
“任何中国公民都需要配合警方的调查。”
“是是是。”
拿到明细，走出西院，赫枫再次回头，这是被拆得乱七八糟的地块中唯一还挺立的建筑，像孤岛，又像弃儿。
“你怀疑石天青的目的是这个精神病院的某人？”皮克一直默默配合，此时再也忍不住。
“石天青绝不是偶然来到这里做护工，洗漱间淋浴室卫生间是她去得最多的地方，天天淋浴没问题，天天洗衣服换衣服就有点刻意，芳华剧团她没有这样的生活环境，两三年时间也不太可能养成这样的习惯。”赫枫冷静地说。
“一百多人！”皮克看着手中五张a4纸订成的文件。
“10月18日石天青没来医院，24日来告别，17日至25日期间，有三名病人挪到西汀，两名病人出院，可以先查一下；没办法，刑侦就是这样，有一个疑点就得追踪下去，或许没有收获。18日那天石天青回王个庄开发区住处了吗？”
“没有。”皮克正在接电话，听到他的问话，轻声做了个口型。
赫枫走到一边，与他拉开距离。
皮克追过来，“黑龙峡特大纵火案主犯范老黑跑了，他身上有枪，局里正组织人去围堵。”
“你去吧。”并把车钥匙扔给他。赫枫知道这种临时性任务都带着政治性，不容有丝毫迟疑懈怠。
看着皮克消失在夜幕里，他又敲响西院大门。
“你怎么又回来了？”值班大夫的名牌扔在一边，上面写着姓名刘详，职称主任医师。
或许忌讳赫枫的身份，刘详裹紧大衣，“真不是我故意刁难，病人情况本身就不宜公开，更何况是这种病。”
“我只是随便聊聊。”赫枫示意刘详坐下，“公民有责任协助警察破案。”
刘详无奈，“你问吧，我尽量说。”
赫枫把册子递给他，“17日和25日出院的麦小田和崔正合是个什么情况，是痊愈出院，还是家属要求出院。”
“精神疾病没有痊愈出院一说，只能病情得到控制，监护人条件允许；麦小田入院的诊断是躁郁症，平时不哭不闹，生活能够自理，一旦发作起来，又是割腕又是撞墙，自杀倾向严重，是监护人强行送她入院的；入院一年，情况得到缓解，这种情况下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恢复正常生活，在医院耗着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所以大家对他哥印象不错，知书达理，又有人情味。”
“她哥？”赫枫一愣。
“她的监护人是她哥。”
赫枫顿了片刻，“也就是说是她哥，她的监护人要求她出院的？”
麦小田的监护人叫麦小强，两人关系是兄妹。
“主要还是她具备出院的条件，入院一年，只在头一个月自残过一次，之后一直很平稳。”
麦小田兄妹出生地是渭水市仓兰县龙溪镇下家坡十三队，父母是地道的农民，一直在外打工；麦小强现在在海都一家叫万剑强的游戏公司工作。
“为什么监护人是哥哥，而不是父母？”赫枫问。
“父母都是农民工，一直在外地打工，没有能力照顾麦小田，这种情况也不少见，但他们的确是兄妹，我们对监护人身份核实非常谨慎，你要不要看，她的资料还没归档，应该就在护士站。”不等赫枫说话，他已经主动去把文件盒取过来，“精神病人入院不像其他病人，对身份审核很小心，四大核心材料，一个也不能少，你看，法院判决，身份证，户口本。”
赫枫拿起那份法院判决书，两年前由渭水市仓兰县龙溪镇法院出具的监护人认定书。
“两年前就认定精神异常，她一直没住院？”赫枫问。
“这种病知道把人送到医院住院的极少，家里人既怕丢人，又缺乏这方面的认知，大部分就关在家里。”
“病人出院后和哥哥一起住吗？”
“这不是记着吗，”刘详指指材料上的记载，“会送去深川他父母家，听说他父母在那里做点小生意。”他叹口气，“依我看她最好和哥哥一起生活，麦小强最少一两周能来看她一次，她父母从没来看她，我也理解麦小强，能把人送进来治疗一年已经算仁至义尽，再带着，完全是拖累。”
“你是说病人根本没法好利索。”赫枫语气突然变得森冷可怕。
刘详忙改口，“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得人时刻呵护关照着，一年可以，十年八年呢，麦小强可以，他老婆呢，家人可以，外人呢，所以说这些人最后都只能困在家里，也是可怜人。”
“说说崔正和。”
“他的情况好点，家里有钱，出了院直接被送到疗养院，就是后河连荔湾高档疗养院；他是我的病人，昨天我还打过回访电话，状态不错。”
“挪走的三人？”
“这三人情况差不多，基本一年见不着家人一次，算是被放弃了吧。”刘详不知想到了什么，从档案盒取出一张照片，“你看，这就是麦小田。”
赫枫暗吸一口气。
照片里的女人正站在窗前，阳光洒在脸上，五官融化在光影里，唯有那天鹅般弯曲的脖颈美得让人叹息。
“有正面照吗？”
“那就是这个。”他指着贴在病案上的证件照，呆滞憔悴，完全看不出一点美点。
刘洋叹口气，将资料整理好，“是个漂亮姑娘，这种人，自身不足，如果没有强有力的监护人，会是个什么下场。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问到她，对于她们，有人问就是关注，有关注就是好事。我今天话有点多，实在是……”
“大夫能治病，却救不了命。”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刘详对赫枫的理解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