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转岗政审材料(1/2)

1972年的元旦,腊月刚开头,陕北的冷就钻到了骨头缝里。

天是灰扑扑的,地是黄苍苍的,沟壑梁峁都像是冻僵了的土黄色巨人,僵僵地蹲在四处,没一点活气。风不大,却硬得像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田福堂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旧棉袄,坐在金俊海那辆绿色邮车的副驾驶上。车厢里有一股子机油和灰尘混杂的味儿,玻璃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花,看外头像是隔了层毛玻璃。车子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着,引擎声闷闷地响。

“这鬼天气,出来一趟真是受罪。”金俊海两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面被车轱辘碾得发白的路,嘴里说着,“福堂哥,你这趟去县里,事儿急不急?”

“急也不急。”田福堂揣着手,目光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枯树和崖畔,“娃娃的事,总得上心。润叶那女子,在黄原念书,要开个证明材料。当爹的,不得给她把杂事弄好?”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烟袋,但又想起车里抽烟呛人,便只捏在手里摩挲着。那烟杆子被他手掌磨得油亮。

去年12月初,在黄原念书的大女子润叶寄信回来说,她有个机会,能从教师岗转行政岗的指标,要父亲在村里帮开好政审村料,再到公社盖好章,再交给二爸田福军去县里盖章,再寄到黄原师专。

政审材料田福堂早就搞好了,公社的章也盖了,但一直没机会去县城,这材料还不好假手他人,一直拖到元旦过后,正好碰见金俊海开车回村,才坐着金俊海的便车去县城找弟弟。

金俊海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烟袋,笑了:“福堂哥,你这烟枪可比不上玉厚哥那杆烟枪好。现儿每次我回村,每次上他家门,他蹲在炕头叼的那杆宝贝烟枪,可是老物件。玉石嘴,楠木杆,铜烟锅。看着就得劲”

他边开车边言语,语气里是真切的感慨,“搁在往前推两年,你敢想?玉厚哥那时候,见人都是低着头,唉声叹气,背驼得像压了座山。哪像现在,走路腰板都挺直了几分,说话中气足,隔条沟都能听见他洪亮的声音。”

田福堂“嗯”了一声,也像是被勾起了什么思绪。他眼前浮现出孙玉厚现在的样子:冬闲时候,棉袄披着,也不系扣,露出里头还算厚实的毛衣,那杆长长的烟枪吧嗒着,烟雾缭绕里,眼神是平和的,甚至是有些自得的。

跟以前那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眼里总是蒙着一层愁苦的孙玉厚,简直是两个人。

“人的命,说不准。也该他舒坦了”田福堂的话语带着点感慨,声音随着车子的颠簸有些起伏,“前阵子我去地里看墒情,老远就听见他跟田五对信天游,嗓子亮得很。‘青石头底子的黄河水,浇得那糜子黄澄澄’——你说,他这辈子,前半截被玉亭那个“革命的二流子”拖得直不起腰,后半截,倒让满银那“逛鬼”女婿给托起来了。

他说到这里,心里头那股子复杂的酸味忍不住又翻腾起来。有佩服,有羡慕,或许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服气?

他田福堂是双水村的“一把手”,操心费力,可自家的光景,现在似乎也没见得比现在的孙玉厚家红火多少。王满银那个曾经的二流子,怎么就有这等本事?

“满银那后生,还真变了个人样。”金俊海接话道,“罐子村那边我也常跑,听说他现在是实实在在过日子,脑子活,肯下力,对兰花更是没得说,还当上了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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