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问答(2/2)
宋清韵垂眸沉思片刻,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宫仪录》,语气恭谨却透着笃定:“多谢女官点拨。清韵明白。”
掌事女官看着她眼底的清明,微微颔首,将戒尺搁在案边:“那今日先到这,宋小姐也可早些休息。明日咱们再学‘公主宴饮时的侍奉仪轨’。”
景兮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便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走到殿门口。
见宋清韵进来,她自然地接过对方手中的食盒,指尖触到微凉的盒面,轻声道:“清韵姐姐总算回来了,学了一天宫规,定是累了吧?我幼时学那些典仪章程,总觉得字字都在磨人,后来求了母后许久,才改了每日授课的规矩。”
宋清韵在软榻上坐下,看着案上摊开的《礼记》,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的批注:“还好,不算累。倒是你,学得如何了?”
景兮搬了张小凳坐在她身边,眼底带着几分自信:“清韵姐姐尽管考,我不仅背熟了原文,连注解也都记着。”
宋清韵抬眸看向她,缓声问道:“《礼记·檀弓》中记载,子夏丧子后失明,曾子去探望时责备他‘丧尔子,丧尔明’,认为他因私痛失了理智。若换作你,面对至亲之痛与‘不失理智’的礼教要求,当如何权衡?”
景兮闻言一怔,下意识翻了翻手边的书筹,眉头轻轻蹙起:“这书筹上没有讲过……先生只说过‘私念要克’,却没说过这种两难的情形。”
宋清韵将温好的茶推到她面前,眼底带着鼓励:“按照你的想法说就好。”
景兮脸上的轻松渐渐褪去,指尖轻轻攥着衣角,沉思片刻才开口:“我觉得曾子的责备未免太苛了。人非草木,至亲离世,哪能做到全然理智?若为了守‘不失态’的礼,硬生生压下所有悲痛,那礼倒成了冰冷的枷锁。我想,真正的礼,该是让人在悲痛时能有宣泄的余地,而非用规矩捆住人心——就像清韵姐姐说的,礼的根本是‘敬’与‘仁’,对自己的本心仁慈,才算真的懂礼。”
宋清韵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又问道:“《中庸》有云‘义者,宜也’,说‘义’是待人接物的适宜之举。若你身为公主,面对忠心却犯错的下属,是按宫规严惩以正‘义’,还是念其往日功劳从轻发落?这‘适宜’又该如何界定?”
景兮:“我觉得‘适宜’不是非黑即白。若他犯的是贪墨、构陷这类大错,纵有功劳也不能轻饶,不然规矩就成了摆设,对其他人也不公平;可若是因疏忽犯了小错,比如误了传讯的时辰,却没有造成大的损失,那便该罚他补过,比如多当值几日,而非一棍子打死。‘义’是要让人心服,不是只让人害怕规矩。”
宋清韵点点头,再问:“《礼运》中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可现实中总有亲疏远近。若你的挚友与陌生百姓同时陷入危难,你先救谁?这算不算违背‘天下为公’的初心?”
景兮沉默了更久,才缓缓道:“我会先救挚友。不是说百姓不重要,而是‘亲疏’本就是人心的常态——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护不住,又谈何护天下人?”
“而且‘天下为公’不是要抹掉所有私情,而是在顾念亲人朋友的同时,也不漠视他人的苦难。就像清韵姐姐待我好,却也会帮宫里的小宫女解围一样,私情与公心,本就可以都在心里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