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秦空的选择(1/2)

我必须在这一夜之内,确保人间这边的“开关”万无一失。

没有耽搁,我挥手从随身的储物空间中,取出了那部许久未用的手机。冰冷的金属和玻璃触感,与冥界那些粗糙、沉重的法器截然不同。手机早已因长时间未使用而自动关机。

我走到屋内,找到充电器插上。屏幕亮起充电图标的那一刻,一种极其微妙的、近乎荒谬的恍惚感掠过心头——前一刻还在冥界主持毁灭半个世界的恐怖大阵,下一刻却在人间的小屋里给手机充电。

等待开机的间隙,我走到窗边,推开积了灰的窗棂。外面是熟悉的街景,路灯昏黄,偶有晚归的行人匆匆走过。一切看起来如此平静,如此……正常。

没人知道,就在刚刚,另一个维度里,无数与他们相似的“存在”已经永久寂灭;也没人知道,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中的许多人,也将面临被“收割”的命运。

手机震动了一下,开机完成。

屏幕解锁,信号迅速恢复。几乎是同时,一连串的提示音密集地响起,屏幕上瞬间被各种信息推送和未读通知淹没。大部分是无关紧要的广告、新闻推送,还有陈九、林风等人早前发来的、关于暗河日常事务的汇报。

我迅速划开,找到了陈九后来单独发来的一个加密文件包。文件很大,标注着“名录·终版·绝密”的字样。

点开,接收。

进度条缓慢移动。我静静等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小块清辉。

几分钟后,文件接收完毕。我点开。

首先是一份总表,罗列着全球各大洲、主要国家的暗河成员及其关联人员的总计人数——一个庞大到令人有些咋舌的数字。

暗河组织在许仙托付给我之后,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尤其是借助秦空提供的部分官方掩护和资源,触角早已延伸极广,渗透到各行各业,甚至包括了一些国家的中低层官僚体系。其成员和需要保护的关系网络,自然也是盘根错节。

总表下面是详细的分区、分国列表,再往下,是具体到每个“保护单元”的详细信息:核心成员姓名、代号、当前所在地、联系方式、照片;需要保护的家属或关联人姓名、关系、当前状态、照片、甚至包括一些生活习惯、常去地点等备注;还有一些特殊标记,比如“已确认被轻微感染”、“与官方异人机构有潜在接触风险”、“其所在区域人格替换感染率超60%”等等。

信息详尽得可怕,显然陈九和林风他们下了极大的功夫,也动用了暗河庞大的情报网络。

我没有时间去逐一细看。黑疫使留给我的时间不多。

我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屏幕朝上,显示着那份打开的总览文件。

然后,我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以我为中心,轰然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这一次的神识展开,与在冥界那次截然不同。在冥界,我是通过预先埋设的阵基作为锚点和放大器,定向汲取魂力。而在人间,我没有那样的布置,需要完全依靠自身的天君位格和神魂强度,将神识覆盖到……整个星球。

这对我此刻的状态而言,是一个不小的负担。神魂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我强行压了下去。

天君之力在体内流转,支撑着神识不断突破物理距离的极限,穿透墙壁,掠过街道,越过山川河流,跨过大洋大洲……

我“看”到了。

不再是具体的景物,而是无数闪烁的、代表生命和灵魂的“光点”。大部分是普通的、微弱的白色光点,那是未被感染的普通生魂。其中混杂着不少散发着淡淡灰黑色、带着不协调“补丁”感的光点——那是已经被“人格替换”感染、处于潜伏期或已被部分替换的生魂。还有极少数特别明亮、或带着其他异色的光点。

我的目标,是那些带有特殊标记的“光点”。

意识沉入手机屏幕上那份庞大的名录。天君级别的记忆与处理能力在此刻全力运转。名录上的每一个名字、每一张照片、每一条地址信息、每一个备注……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意识,被瞬间解析、记忆、并与神识扫描到的全球“光点”海进行快速匹配、定位!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力。全球几十亿生灵的“光点”海洋中,精准定位数万甚至更多个特定目标,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我必须做到,而且要在极短时间内做到。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太阳穴传来针刺般的胀痛。但我没有停下。

找到了……第一个匹配!

亚洲,某国东部沿海城市,一个居民区内,一个代表着暗河中层成员的明亮光点,旁边依附着几个相对黯淡的、代表其直系亲属的白色光点。其中一个亲属的光点边缘,带着淡淡的灰黑色“补丁”。

意识锁定。

一缕微不可察、却凝练无比的天君之力,顺着神识建立的连接,跨越空间,精准地没入那个带着“补丁”的光点之中。这不是攻击,而是最精密的“标记”与“保护”。力量化作一个极其复杂、隐晦的微型符印,悄然烙印在其灵魂本源深处。

这个符印不会影响其正常思维活动,但会形成一个坚固的“防火墙”,隔绝“人格替换”体系的后续侵蚀与连接,同时也会在最终的大范围“收割”启动时,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外壳”,确保其灵魂本源不会被强行抽离。

标记完成。几乎感觉不到任何能量波动,那个光点依旧如常,只是其边缘那抹灰黑色“补丁”,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离开来,不再与更深层的、某个庞大的灰黑色网络产生共鸣。

继续。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我的意识如同最高效的超级计算机,在海量的数据中进行着闪电般的匹配、定位、标记。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的节奏越来越快,额头的汗珠汇聚成细流,顺着脸颊滑落。

欧洲,某个古老庄园的地下室,一位暗河长老正在闭关,他的灵魂光点如同暗夜中的火炬。标记落下,确保其不会被任何形式干扰。

非洲,某处战乱地区的难民营角落,一个暗河外围成员伪装成难民,他需要保护的妹妹蜷缩在破毯子里,她的光点微弱,却带着令人心碎的纯净。标记落下,为她罩上一层无形的守护。

美洲,繁华都市的摩天大楼里,一个以商业精英身份为掩护的暗河骨干,正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文件,他的家人正在郊区的别墅中安睡。一家人的光点被逐一标记。

大洋洲,岛屿上的观测站,一位暗河科学家……

极地,考察站……

标记,标记,标记……

这是一个冰冷、精密、近乎机械的过程。我屏蔽了所有情感,不去想这些光点背后具体是谁,有怎样的故事,与我有怎样的间接关联。

我只是在执行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保护下这些“自己人”,或者说,保护下许仙留下的这份与“美好”相关的遗产,不被我自己即将启动的毁灭性计划所吞噬。

因为我知道,当最终收割来临时,那将是无差别的、冰冷的、覆盖半个世界的灵魂湮灭。我保护不了所有人,甚至保护不了大多数人。我只能在这滔天的罪孽中,划出一个小小的、自私的“保护区”。

这或许也是一种虚伪,一种自我安慰。但此刻,我允许自己保留这一点点虚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金光一闪而逝,随即是深深的疲惫。

成了。

名录上所有需要保护的目标,无论身处世界哪个角落,无论是否已被感染,都已打上了我独有的天君保护标记。除非有实力远高于我的存在刻意针对破除,否则在接下来的“收割”中,他们将得以幸存。

这算是我……对许仙,对暗河,也是对内心那点尚未完全泯灭的“人情味”,一个微不足道的交代。

做完这一切,我没有立刻休息。神识依旧维持着覆盖全球的状态,虽然不再进行精细操作,但保持着一种宏观的感知。

然后,我的神识如同探出的触手,朝着一个熟悉的方向,一个熟悉的小区,一栋熟悉的居民楼延伸而去。

苏雅的父母家。

神识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

客厅里亮着温暖的灯光。不大不小的电视机正播放着一部家长里短的电视剧,声音开得不大。苏母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织着毛线,眼睛时不时瞟向电视。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又苍老了一些,鬓角的白发多了不少。

苏父则戴着老花镜,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得聚精会神。

“……你说这俩孩子,结婚都多久了,也不说回来看看。”

苏母忽然停了手里的活计,叹了口气,对着苏父抱怨道,“电话也打得少,问起来就说忙,在外地出差,也不知道他们俩天天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吃不吃得惯当地的饭……”

苏父从报纸上抬起眼皮,推了推老花镜,声音温和却带着点无奈:“你啊,就是爱瞎操心。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业,有他们的过法。小雅那孩子打小就有主意,玉奇看着也是个稳重的。他们现在组建了小家庭,责任重,忙点是正常的。再说了,上次他们不是托人送回来不少东西吗?都是些稀罕的滋补品,心意到了就行。”

“东西是东西,人是人!”苏母不满道,“我就想看看我闺女,跟她说说话……这结了婚,怎么感觉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似的……”说着,眼眶似乎有些泛红。

苏父放下报纸,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好啦,等他们忙过这阵,肯定回来看我们。说不定啊,下次回来,还能给你带个外孙抱抱呢!”

“去!没个正经!”苏母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一丝期待的笑容。

看着这一幕,听着他们带着烟火气的、寻常的抱怨与期盼,我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的女儿苏雅,那个曾经鲜活、会撒娇、会惹他们生气也会逗他们笑的苏雅,早已在冥界的虚空洞口前,为了不沦为怪物,也为了给地府争取一线生机,选择了最壮烈也最残酷的自爆,形神俱灭,连一点念想都没能留下。

不知道他们口中那个“稳重”的女婿,此刻正站在决定半个世界生灵命运的风暴眼中心,双手沾满了无法计数的罪孽,正准备按下那个可能导致亿万人,也包括他们周围许多邻居、朋友无声死去的“开关”。

更不知道,他们此刻平淡温馨的晚年生活,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盏脆弱的油灯,随时可能被即将到来的毁灭浪潮彻底吞没。

愧疚、酸楚、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我站在千里之外的小院中,隔空“望”着他们苍老而关切的脸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最终,我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缕更加柔和、更加隐蔽的天君之力,顺着神识的连接,悄无声息地没入二老的灵魂之中。同样的保护标记,但比给暗河成员的更加浑厚、更加绵长。

这标记不仅能保护他们免受“收割”影响,还会潜移默化地滋养他们的身体和精神,让他们无病无灾,安享天年。

这是我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也是微不足道的补偿了。

做完这一切,我切断了那处的神识感知。不能再看了。

该去办正事了。

我的身影,从小院中瞬间消失。

下一刻。

江城,某条看似普通的街道深处,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办公楼。第七处江城办事处。

夜深人静,办公楼大部分窗口都已黑暗。只有顶层靠里的几个房间还亮着灯。

秦空的办公室。

我没有走门,也没有引起任何警报。空间微微波动,我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了他宽敞却堆满各种文件、仪器、显示屏的办公室中央。

秦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个巨大的、显示着复杂动态数据图表的显示屏前,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眉头紧锁,似乎在对比着什么数据。他看起来极其疲惫,眼袋深重,头发有些凌乱,身上那件常穿的夹克衫皱巴巴的,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焦虑和……颓丧的气息。

他甚至没有立刻察觉到我的出现,直到我轻轻咳了一声。

秦空身体猛地一震,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倏地转过身!当他看到是我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先是极度的惊愕,随即是了然,然后是难以掩饰的紧张、恐惧,以及一丝……近乎解脱的复杂神色。

他手中的平板电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但他似乎毫无所觉。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机器散热风扇轻微的嗡嗡声,以及窗外远处隐约的都市噪音。

我们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着。

他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喉结上下滚动。

最终,他嘶哑着嗓子,打破了沉默:

“……时候……到了吗?”

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地、极其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秦空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褪去了。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在了冰冷的显示屏框架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低下头,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重新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近乎麻木的死寂,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是一种绝望到极致后反而生出的、冰冷的决绝。

他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缓缓地弯下腰,从他那张宽大、堆满杂物的办公桌最下方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厚度约两公分的圆形物件。材质非金非木,呈现出一种暗哑的金属灰色,表面没有任何光泽。造型确实像一个老式的钟表盘,边缘有一圈极其细微、几乎看不清的刻度。盘面上没有数字,只有两根指针——一根相对纤细,银白色;一根较为粗壮,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两根指针此刻都静止在“零”位。

秦空双手捧着这个圆盘,动作轻得仿佛捧着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又像捧着自己最终审判的判决书。他走到我面前,将圆盘托起。

“这个……”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多了几分空洞的平静,“就是控制‘人格替换’体系汲取本源的……总开关。”

他的目光落在圆盘上,像是在看一个恶魔。

“细的这根,”他指了指银白色指针,“拨动一度,对应启动一万个已感染个体身上的‘替换单元’,强制汲取其灵魂本源,直至……枯竭。”

“粗的这根,”他的手指移到那根暗红色的粗指针上,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具体数量,是……比例。以当前全球所有已被感染、处于活跃连接状态的生魂总数为基础。”

他顿了顿,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吞咽声。

“拨动一度,就是……三百六十分之一。”

“拨动九十度,是四分之一。”

“拨动一百八十度……是一半。”

“拨动到底……三百六十度……是……全部。”

他说完,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那暗红色的粗指针,仿佛散发着无形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

我看着他手中的圆盘,心中并无太多波澜。这与我预想的相差无几。一个冰冷、精确、高效的屠杀工具。

“现在,”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全世界,被感染、处于可收割状态的,有多少了?”

秦空眼神空洞地回答,像是背诵早已刻入骨髓的数据:“全球人口约七十八亿……根据我们最新的监控数据,以及……西天那边‘共享’的部分信息,排除他们划定的某些‘保护区’,如天竺部分区域、一些特定信仰聚集地,可被感染区域内……感染率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一左右。而且还在以每天百分之零点几的速度缓慢增加。”

他报出了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百分之七十一,超过五十亿人!这其中,或许已经有不少是彻底完成了“替换”,只剩下空壳的行尸走肉;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处于潜伏期或部分替换状态,尚有自我意识,只是灵魂被“标记”和“连接”了。

我点了点头。这个数字,与黑疫使计算大阵所需能量时预估的基准差不多。

“行,我知道了。”我说道,伸出手,“拿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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