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凝露(1/2)

就在裴炎深陷于树洞囚笼,内心被绝望的阴霾笼罩,苦苦思索脱身之策而不得时,遥远的黑木森林边缘,一道略显黯淡却依旧迅捷的黄色流光,如同挣脱罗网的飞鸟,倏然穿出了那墨绿色的林海边界。

光芒敛去,现出凤清漪的身影。

她亭亭立于森林之外,原本华丽的宫装长裙此刻沾染了些许尘土与草木汁液,袖口处甚至有一道被利刃般风刃划破的痕迹,略显狼狈。

然而,她的气息虽然比全盛时期微弱,却异常平稳,眼神清冷依旧,并未流露出历经苦战后的疲惫与惊惶。

这着实有些反常,以她当时未曾完全痊愈的状态,面对那群悍不畏死、占据地利木魅的追击,按理说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地脱身。

除非……她动用了某种代价巨大,或者极其珍贵的保命底牌。

或许是那枚曾禁锢木魅的金丝玉佩更深层的威能,或许是凤家核心子弟才能拥有的某种遁符或替死秘术。

具体为何,唯有她自己知晓。

她只是最后回眸,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那吞噬了无数修士梦想与生命的幽暗森林,那目光中似有一丝未能达成目标的遗憾,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对那个曾与她并肩作战的散修下落的微小牵挂?

但这缕牵挂瞬间便被更强烈的、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念头所取代。

下一刻,她再无留恋,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黄色惊鸿,腾空而起,朝着远方的天际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天际线。

她并不知道,自己成功的逃脱,某种程度上,却是以另一位临时同伴的自由为代价。

裴炎,因为她引发的树人长老的余怒,被强行留在了那片森林的深处,承担了“赎罪”的命运。

……

转回那幽暗庞大的树洞之内。

裴炎在与赵曲、林威那番令人心悸的交流之后,内心的沉重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那两人在说完那些话后,便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如同两尊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手中整理灵苔的工作,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已与他们无关。

他们曾经或许也如裴炎一般,满怀不甘,试图反抗,但那一次次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怖痛楚,早已将他们的棱角与勇气磨平、碾碎。

如今的认命,不过是在无尽痛苦与相对“平和”的囚禁之间,做出的无奈而绝望的选择。

至少,树人长老并未在肉体上虐待他们,只是剥夺了他们最珍贵的自由,将他们圈养在这方天地。

“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裴炎看着他们麻木的背影,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

山村中年迈父母期盼的眼神,蓝子安师兄亦师亦友的关怀与引导,还有此刻紧挨着他小腿、传递来依赖与温暖情绪的灵芪貂……

这些牵挂如同炽热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内心,让他无法像赵、林二人那样就此沉沦。他必须出去!

然而,现实是冰冷的枷锁。那神识中盘踞的绿色异物,如同定时启动的催命符,让他所有的挣扎念头都显得脆弱不堪。

“等待时机……必须等待时机!”

裴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诡异的禁制面前,盲动等于自杀。

他需要了解更多,需要隐忍。

他踱步来到了树洞旁边,那棵被赵曲提及的“黑松杉”之下。

这确实是一棵堪称巨物的古树!

树干之粗壮,需十余人方能合抱,树皮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玄黑色,上面布满了龙鳞般的皲裂,散发着古老而沧桑的气息。

树冠并非特别高耸,却异常茂密,墨绿色的针叶层层叠叠,其间缠绕着更多发光藤蔓,使得这片区域的光线比其他地方稍亮,却更添几分神秘。

裴炎之前在那幽影涧外围遇到的黑松杉与眼前这棵相比,简直如同幼苗之于参天古木,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就在他仔细观察这棵巨树时,恰好看到一只形似麋鹿、但头顶独角闪烁着微弱雷光的异兽,步伐有些踉跄、带着明显的焦躁不安,小跑着来到黑松杉的树根处。

它仰起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呜咽。

仿佛回应一般,就在它站定后不过两三息的时间,一滴晶莹剔透、呈现出淡琥珀色、内部仿佛有微小光点流转的液珠,悄无声息地从上方茂密的枝叶缝隙间凝聚、滴落,精准地落入了那只雷角麋鹿微微张开的嘴里。

液珠入口即化。

那雷角麋鹿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它眼中那抹狂躁与痛苦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它甚至舒适地甩了甩尾巴,低头蹭了蹭粗壮的树根,然后才迈着轻快的步子转身离开。

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裴炎。

这不是机缘,这是……投喂!是驯化!

他后续又观察到,无论是那两名人类修士,还是其他几只被禁锢的异兽,他们前来获取凝露的时间点似乎都略有错开,并非统一行动。

这印证了赵曲的说法,他们被“播种”禁制的时间不同,导致发作时间也略有差异。

每一个“囚徒”,无论是人还是兽,都在固定的时间,来到固定的地点,接受这维系他们“正常”状态的“恩赐”。

然后,麻木地离开,等待下一个周期的到来。

这井然有序、却又无比诡异的场景,让裴炎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哪里是修行者的世界?

这分明是圈养场!

他们这些在外界可称一方好手的淬体境修士,在这些古老的森林主宰眼中,恐怕与那些被驯服、定期需要喂食和管理的家畜无异!

所谓的自由活动范围,不过是稍微大一点的围栏罢了。

时间,在压抑和焦灼中缓缓流逝。

终于,裴炎迎来了他被种下禁制后的第三天。

这一日,他明显感觉到神识边缘那片一直沉寂的深绿色异物,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法忽略的“活性”。

如同冬眠的毒蛇,开始苏醒,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起初,裴炎还抱有一丝侥幸,或者说是不甘。

他强忍着那逐渐增强的、如同无数细针开始轻轻扎刺神识的不适感,盘膝坐在角落,试图以自身意志力去对抗,去观察这禁制发作的完整过程。

他甚至想过,是否能在极限痛苦中,找到这禁制的某些破绽?

然而,他低估了这“枷锁”的可怕。

那刺痛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在以一种清晰可辨的速度,持续地、阶梯式地加深!

如同有无形的刻刀,正在他的灵魂上缓缓施加力量,一开始是划痕,然后是切割,再然后……仿佛要将他整个神识结构都寸寸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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