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剑照扶桑（1/2）

东京都心，新宿御苑的废墟之上，浓稠如血的怨气尚未完全消散。断裂的千年垂樱如同巨大的尸骸横陈，断裂处渗出的暗红汁液在残月下泛着妖异的光。乔安玄衣如墨，立于这片刚刚被“万籁归墟”涤荡过的焦土中央，正欲转身离去。

嗡——！

一股截然不同、却更加深沉阴冷的悸动，陡然从脚下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最深处传来！并非九幽阴阳寮残存的污秽，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森严、仿佛沉睡黄泉的意志被强行唤醒！整个东京都，无数供奉着神道教神龛的角落，那些木质的、石质的、甚至电子屏幕上的神牌，在同一时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碎裂声！无形的信仰丝线被某种力量粗暴地扯断、抽离！

“以吾血为引！” “以吾魂为祭！” “叩请…晴明公…临世诛魔！”

无数道绝望而癫狂的嘶吼，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合奏，穿透了厚厚的地层，回荡在死寂的夜空下！声音的来源，赫然是那些散落在东京各处、未被乔安音杀波及的阴阳师秘所！他们自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蝼蚁，竟选择了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切腹献祭！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划破腹部的沉闷声响，隔着遥远的距离，仿佛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生命精气混合着对入侵者最刻骨的怨毒，如同无数道猩红的血箭，无视空间阻隔，疯狂射向新宿御苑废墟的中心！血箭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的生命本源与信仰愿力被强行点燃、献祭的通道！

轰隆隆——！

御苑中心的大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反复夯击，猛烈地向上拱起、龟裂！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漆黑、深不见底的旋涡凭空出现！旋涡中心，并非泥土，而是翻滚着粘稠如墨、沉淀了千年怨念与死亡气息的黄泉秽土！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衰败、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神圣感的威压，如同苏醒的灭世巨兽，从中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东京！夜空中的残月被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光晕！

“恭迎…晴明公…法驾…临…尘……”

最后一道献祭者的意念在虚空中消散，带着解脱般的狂热。那巨大的黄泉旋涡骤然向内坍缩！所有的秽土、血光、怨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凝聚！

光芒，骤然亮起。

不是圣洁的白光，而是一种清冷、疏离、如同千年冰层下冻结的月华。

光芒中，一道身影，由虚化实，踏着无形的阶梯，自那坍缩的旋涡中心，一步步，缓缓升上现世。

他身着最为正统的白色狩衣，宽袍大袖，纤尘不染，仿佛世间一切污秽都无法沾染其分毫。头戴象征最高位阶的立乌帽子，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完美却异常苍白的下颌。手中轻执一柄闭合的桧扇，扇骨流转着温润如玉的光泽。身姿挺拔，气质清雅绝伦，每一步踏出，脚下虚空便自动凝结出一朵虚幻的、绽放着微弱清光的桔梗花（晴明五芒星家纹）。

正是倭国传说中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其灵体凝练如实质，散发出的灵压，远超之前所有阴阳师与式神的总和！那是一种历经岁月沉淀、掌控幽冥、近乎神只的威严！他出现的刹那，整个新宿御苑废墟上残留的怨气秽力如同遇到了天敌，瞬间被压制、净化，化作缕缕青烟消散。连空气都变得异常“干净”，干净得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他微微抬首，立乌帽下的阴影中，一双深邃如古井、仿佛能映照人心却又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眸，平静地锁定了废墟中央的乔安。那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云端的神明在俯瞰地上的蝼蚁。

“华夏修士，乔安？” 他的声音响起，清越、平和，如同珠玉落入冰泉，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乔安识海深处，“久闻华夏道法，讲究光明正大，堂皇浩然。今日一见，阁下潜入我东瀛，行此雷霆手段，灭我道统根基…倒与传闻，颇有出入。”

安倍晴明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近乎完美的弧度，那是属于千年智者的、洞悉一切的淡然笑意，却也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的讥诮与挑衅。

“吾，安倍晴明，承蒙后世不肖子孙以血魂相召，不得已重临此污浊现世。”他手中的桧扇轻轻点向乔安，动作优雅从容，“既阁下以音律奇诡之术屠戮弱小，胜之不武，徒惹人笑。不知…” 他刻意顿了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锐利如针的锋芒一闪而逝，“可敢放下旁门左道，与我安倍晴明，真刀真枪，以‘道’相搏，一决高下？也让吾，见识见识华夏‘正道’的…气魄？”

激将！赤裸裸的、以华夏道统精神为名的激将！他要将乔安拉入他最为熟悉的、属于阴阳师“正道”的斗法领域！用规则，束缚这头来自华夏的洪荒凶兽！

乔安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被激怒的痕迹，甚至比安倍晴明的眼神更加平静，如同万古不化的昆仑玄冰。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铁交鸣，砸在清冷的月光与妖异的血晕交织的空气中：

“光明正大？屠戮弱小？”

乔安嘴角同样勾起一丝弧度，却是截然不同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嘲弄。

“以千万生魂血祭，召唤你这冢中枯骨，便是尔等所谓的‘正道’？便是尔等所谓的‘光明’？” 他微微摇头，仿佛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也罢。”

乔安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如同实质的剑锋般刺向安倍晴明那完美无瑕的灵体。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竖于胸前，做出一个最古朴的剑诀起手式。

“剑，乃百兵之君。君子之道，堂堂正正，光耀寰宇，可斩世间一切邪祟妖氛。”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雷霆的回响，“今日，我便用这君子之剑…”

剑诀猛然向前一引！

“屠猪！杀狗！”

“屠猪杀狗”四字，如同四道裂天惊雷，裹挟着乔安那冲霄而起、毫不掩饰的蔑视与杀伐意志，狠狠劈向安倍晴明！这已不是简单的辱骂，而是以华夏“君子剑道”之名，对眼前这所谓“神明”、对倭国千年奉行的阴诡邪道，最彻底、最不屑一顾的践踏与宣判！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乔安的眉心识海深处，仿佛有一轮煌煌大日骤然爆发！

一道光华，激射而出！

那并非实体飞剑，而是一道纯粹由意志、剑意、道理凝聚而成的心剑！其形古朴简约，无锋无锷，通体流转着温润如玉、却又蕴含着斩断一切虚妄与邪佞的浩然青光！剑身之上，隐隐有山川河岳的虚影沉浮，有先民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拓荒精神在呐喊，更有一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堂皇正道在轰鸣！

此剑一出，新宿御苑上空那轮血月的光晕仿佛都被强行逼退！安倍晴明以献祭之力营造出的、那清冷死寂的“神域”气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君子之剑，其威不在于锋芒毕露，而在于承载的文明之重，在于那“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浩然正气！乔安以心御剑，这“君子剑”便是他一身修为、他对华夏文明的信念、他对眼前邪魔歪道最极致的蔑视与审判的具象化！

安倍晴明那完美无波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古井般的眼眸骤然收缩！乔安那句“屠猪杀狗”带来的精神冲击，以及这柄纯粹心剑所携带的、直指他存在根基（血祭召唤、黄泉秽力）的浩然正道意志，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与…被彻底冒犯的暴怒！

“好胆！亵渎神明，当受永劫！” 安倍晴明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清越从容，带上了一丝属于幽冥的森寒与厉色！他手中的桧扇猛地向两侧展开！

“十二神将！听吾号令！结‘四象封魔’之阵！”

扇面之上，以金粉描绘的十二尊形态各异、或狰狞或威严的神将图案骤然亮起，如同活了过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神君虚影咆哮着最先冲出扇面，瞬间膨胀至数十丈高下，分镇东、西、南、北四方！狂暴的神兽威压混合着阴阳灵力，形成四道通天彻地的光柱！紧接着，腾蛇、勾陈、天空、太常、太阴、天后、六合、大阴八位神将虚影紧随其后，各自占据玄奥方位，手中法器光芒大放！十二道磅礴浩瀚、属性各异的灵力瞬间交织、勾连，形成一个覆盖了整个新宿御苑废墟、甚至将外围大片城区都笼罩在内的巨大、复杂、流转着无数符文锁链的立体封魔结界！

结界之内，空间瞬间变得粘稠如胶！重力扭曲，方向错乱！无数道蕴含着神兽撕咬、神将镇压之力的能量锁链如同活物毒蛇，从虚空中、从光柱中、从神将虚影手中爆射而出，层层叠叠，铺天盖地，带着禁锢空间、锁拿神魂、磨灭灵光的恐怖威能，朝着中心那道看似渺小的青色心剑，以及其后的乔安，绞杀而去！这是安倍晴明压箱底的绝技之一，以十二神将之力模拟天地四象八荒，自成小世界，封镇一切！

面对这足以将一座山峰瞬间磨成齑粉的神将封魔大阵，乔安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沉静。他竖立的剑诀，稳如磐石。

识海心剑，微微震颤。

第一剑·破妄！

君子之剑，不滞于物，直指本心，破除一切虚妄迷障！

嗡——！

那道流转着浩然青光的古朴心剑，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剑身之上沉浮的山河社稷虚影骤然清晰！剑光并未暴涨，反而向内收敛，凝练到极致，化作一道细微却仿佛能洞穿时空的青线！无视了那扭曲的空间、错乱的重力、无视了那些看似毁天灭地的能量锁链，甚至无视了十二神将那庞大威严的虚影！

这一剑，斩的并非实体，而是阵眼！是维系这“四象封魔”大阵运转的、那十二道神将投影与安倍晴明自身意志、与这片被献祭之力污染的天地法则之间，最核心、最脆弱的灵力链接节点！

嗤！嗤！嗤！嗤！嗤！ 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切割声响起。

在安倍晴明骤然变色的目光中，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封魔结界内部，十二道代表着神将核心链接的、无形无质的灵力脉络，如同被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断！东方青龙光柱猛地一暗，庞大的龙躯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瞬间溃散！西方白虎煞气锐减，咆哮声戛然而止！南方朱雀烈焰明灭不定，北方玄武厚重的龟蛇之影剧烈摇晃！其余八位神将虚影更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动作瞬间僵直，手中法器光芒急速黯淡！

整个“四象封魔”大阵，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发出一阵剧烈的、濒临崩溃的颤抖！那些绞杀而来的能量锁链失去了统一的意志与力量源泉，变得混乱、迟滞，甚至互相碰撞湮灭！封镇之力，十去七八！

“好一个‘破妄’之剑！”安倍晴明立乌帽下的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眼中再无半分轻视，只有凝重与冰冷的杀机。他手中桧扇猛地一合，再向上一指！

“言灵·禁！”

一个由纯粹灵光构成的巨大、繁复的**“禁”**字古篆，瞬间出现在乔安头顶虚空！这个字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规则之力，甫一出现，乔安周围的空间瞬间凝固！连他体内奔涌的灵力、流转的神念，甚至那柄识海心剑的剑意，都如同被投入了万载玄冰，出现了刹那的凝滞！这是安倍晴明掌握的至高言灵之力，以语言引动法则，言出法随！

同时，他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对着乔安的方向，虚空一抓！

“黄泉比良坂·引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