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万寿册帝（1/2）

镇元子指尖的人参果落入地书山海经时，整个西牛贺洲的地脉都发出了龙吟般的哀鸣。

接引道人掌心的八宝功德池水突然沸腾，池底沉积的十二品金莲残瓣上浮现出五庄观被妖庭星斗笼罩的倒影。

清风明月看见师尊的袖袍第一次卷起了罡风——那风掠过东皇太一帝袍上的周天星辰，竟撕下了半片北斗星图嵌进万寿山龙脉。

金鳌岛碧游宫，通天教主独立于崩塌的混沌道台边缘。青萍剑悬于身侧，剑尖犹自嗡鸣，残留着劈开大道余韵的决绝锋芒。他负手望天，那双锐利如万古寒锋的眼眸深处，混沌剑意奔涌不息，隐隐有破开三重天阙、直抵鸿蒙未判之境的悸动！

“哈！痛快！”通天蓦然长笑，声震碧游宫阙，将凝固的剑海激得重新奔流呼啸。数百年论道，与东皇太一这等人物以道印道，以法证法，其凶险处不亚于与圣人搏杀，其酣畅处更胜万载独修！那横亘于混元大道第三重门槛前的迷雾，竟被这极致碰撞的星火燎开一线缝隙，露出其后更为浩瀚苍茫的风景！虽未真正踏破，但前路已明，道基再固，如何不喜？

“摆酒！今日碧游宫，不醉不归！”通天教主大袖一挥，声如洪钟。压抑了数百年的豪情与突破在即的畅快，尽在这一声号令之中。霎时间，仙娥捧玉露，力士搬琼浆，被道韵惊扰的万仙重聚，沉寂的碧游宫骤然化作一片欢腾道海。

东皇太一已踏钟痕归去，然其帝座之畔，犹设一席。通天教主举杯遥敬虚空，仿佛那玄袍帝影仍在座中。“太一道友，此杯谢你论道之功！”琼浆入喉，如混沌初开的烈焰滚过道躯，涤荡元神。下方，多宝、金灵、无当、龟灵等亲传弟子，乃至云霄、琼霄、碧霄等自封神榜脱劫归来的弟子，尽皆举杯相和，声震寰宇。

“谢陛下助我等脱劫之恩！”一声清越女音响起。云霄仙子手持玉杯，率先起身，对着东皇太一空座方向深深一礼。她眸中灵光湛湛，再无昔日封神榜上浑噩之气，周身道韵圆融，竟隐隐有重归大罗气象！琼霄、碧霄紧随其后，三霄仙子联袂而拜，真挚之情溢于言表。若非东皇太一重立妖庭，聚拢气运，又以混沌钟撼动天道，她们这些上榜真灵，焉能提前千载重获自由，再续道途？

一时间，赵公明手持定海神珠，金光灼灼；吕岳周身瘟癀之气尽敛，道体清净；罗宣眼中火光温润，不复暴戾…数十位自封神榜归来的截教弟子齐齐起身，朝着那空悬帝座，深深拜下：“谢太一陛下再造之恩！”声浪汇聚，竟引动碧游宫残留的混沌道韵微微共鸣，天花再次零星飘落。此情此景，纵是通天教主见惯风云，亦不由动容，豪饮一杯，大笑道：“好！好！尔等脱得樊笼，当知大道在前，更需勇猛精进！莫负了太一道友此番因果！”

酒至酣处，通天教主兴致愈浓，袍袖一卷，指向东皇太一空座：“太一道友，你在地球轮回那遭，可有甚趣事？说与贫道听听，也好佐酒！”他眼中带着促狭笑意，哪还有半分圣人威仪，倒像个听故事的豪侠。

东皇太一虽已离去，然一道蕴含其神念道韵的虚影于座上显化，闻言亦是莞尔。虚影举杯，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缅怀：“地球…确为异数。彼处道法凋零，然人心之诡谲，造物之奇巧，亦令人称奇。有铁鸟翔空，快逾金仙遁光；有方盒藏影，可录古今万象；更有亿万凡俗之念汇聚成网，名曰‘互联’，一念起，瞬息间通达寰宇，倒与吾辈神念交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虚影顿了顿，似在回忆：“最有趣者，莫过于一物，名唤‘火锅’。百味汇聚于一炉，滚沸翻腾，无论仙凡，围坐而食，执箸争抢，汗流浃背，却酣畅淋漓，竟暗合‘万流归宗、众生平等’之野趣…”

“哈哈哈！妙！妙极！”通天教主抚掌大笑，声震殿宇，“铁鸟方盒，倒也罢了。这‘火锅’之道，深得吾心！万流归宗，沸反盈天，众生争渡，各取所需！此非正合吾截教截取一线生机之真意乎？当浮一大白！”说罢，竟真以无上法力，拘来地火风水本源，于殿中演化一方混沌熔炉，内中百味翻腾，香气四溢，招呼众弟子：“来！今日便效那地球凡俗，尝尝这‘火锅’野趣！”一时间，碧游宫内仙光与烟火气并起，圣人同弟子争食，欢笑之声冲霄，将那量劫将起的阴霾都冲淡了几分。

宴饮终散，碧游宫复归沉凝。东皇太一那道神念虚影对着通天教主微微颔首，化作点点星辉散去。通天独立宫阙，望着太一离去的方向，眼中笑意敛去，唯余剑锋般的锐利与洞悉万古的深邃。“劫起…火锅…”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青萍剑发出一声清越铮鸣。

与此同时，东皇太一本尊已踏着混沌钟波痕，于洪荒山河间悠然行走。他步履从容，不疾不徐，仿佛在丈量这方重归掌中的天地。看过东海碧波，踏过南离火山，行过北冥玄冰，最终，脚步停在了西牛贺洲边缘，一座气象万千、却又透着一丝孤高清寂的神山之前。

万寿山，五庄观。 此地非金鳌之险绝，非昆仑之清贵，亦非灵山之喧沸。山势浑厚，如卧龙盘踞，地脉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甘霖，滋养着满山奇花瑶草。观前，一株神异古树参天而立，枝叶虬结如龙，散发着浓郁到令人心悸的乙木精华与大地厚重生机——正是先天灵根，人参果树！树下，两个粉雕玉琢的道童，清风、明月，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树干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东皇太一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山门之外。他没有刻意收敛气息，但那股源自混沌、统御时空的帝皇道韵，已与万寿山磅礴的地脉龙气产生了最本源的共鸣。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个平和温润、却仿佛承载着整个洪荒大地厚重的声音响起。镇元大仙的身影出现在观前。他头戴紫金冠，身着乾坤袍，面容古朴，三缕长须飘洒，手持一柄玉麈，周身气息与脚下大地浑然一体，正是地仙之祖！他看向东皇太一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凝重。

“地仙之祖，名不虚传。太一游历至此，特来拜会。”东皇太一颔首，声音平静。

没有碧游宫论道的惊天动地，亦无瑶池盛宴的觥筹交错。镇元子将东皇太一引入观中，两人便在那人参果树下，一方青石棋盘两侧盘膝而坐。清风奉上两杯由草还丹（人参果）嫩叶泡制的清茶，异香扑鼻。

论道起于微末。 镇元子指尖轻点，一枚莹白的棋子落在棋盘天元之位。无声无息间，青石棋盘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片缩小的洪荒大地！山川起伏，河流奔涌，地脉如龙蛇潜行。他以大地为基，阐述戊土之德：厚德载物，滋养万灵，固本培元，乃洪荒之根基。草木荣枯，四季轮转，生灵繁衍，皆系于此。地脉勾连，聚则为福地洞天，散则为山川河岳，一动一静，皆应天地至理。

东皇太一执黑子，轻轻落于棋盘“星”位。棋子落定，那缩微大地的上空，骤然浮现周天星辰虚影！星辰运转，投射下无量星辉，滋养大地万物。他声音带着时光的质感：“大地载物，星穹主序。无时序，则草木不知春秋；无空间，则万物不得其所。”他指尖划过，星辰轨迹变幻，大地之上光阴流速随之改变，草木瞬息枯荣，沧海弹指桑田。空间亦如水波折叠，咫尺天涯，须弥芥子。时空之道，如同无形之网，笼罩、梳理、定义着大地上的一切存在与变迁。

镇元子眼中精光一闪，再落一子于“边角”。棋盘大地上，数条潜藏的地脉龙气骤然昂首，化作土黄色巨龙，仰天咆哮！一股承载万物、抗拒外力的磅礴意志升腾而起，竟试图将那笼罩天地的时空之网撑开、固定！这是大地对苍穹的回应，是根基对秩序的守护。“地脉如龙，自有其性。过犹不及，过度的梳理，反损其生机。”

东皇太一神色不变，黑子点向那地脉巨龙之“逆鳞”。时空道韵如水流淌，并非强行压制，而是顺着龙气奔涌的脉络，在其力量爆发的节点进行微妙的引导与疏浚。狂暴的龙气被引入干涸的河床，滋养龟裂的土地，暴躁的力量化作润物无声的生机。“时空非枷锁，乃秩序之河。顺势而为，疏而非堵，则地脉龙气奔流不息，反哺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