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一次决裂(1/2)
司礼监直房里,魏忠贤手指死死捏住奏疏草稿,指腹蹭过纸面凸起的墨迹,忽然抬手拍在桌案上:“王大哥,你瞧瞧。”
王安抬眼,伸手去接。魏忠贤手腕一翻,将奏疏在他面前展开,指尖点着纸上名字:“礼部郎中万燝、御史周宗建,还有那几个东林的硬骨头,都在上面了。”
王安目光扫过“结党营私”四字,指尖按在纸页上,缓缓下移,停在“暗通藩王”处,抬头问:“这些罪状,证据何在?”
魏忠贤咧嘴笑,拿起茶盏递过去:“东厂儿郎查了三个月,夜夜蹲守在他们府外,抄了几封书信,还有两个下人招供了。”
王安没接茶盏,伸手将奏疏拉到自己面前,逐字逐句地看,看到某一处突然停住,指尖戳着纸面:“这个证人,不是三个月前就病死在东厂大牢了?”
魏忠贤脸上的笑一僵,伸手去夺奏疏:“王大哥看错了,那是同名同姓的人。”
王安手腕一沉,按住奏疏,抬头盯着他:“东厂大牢的囚犯名录,每月都要呈给我过目,那个名字我划的圈,怎么会错?”
魏忠贤缩回手,端起自己的茶盏呷了一口,放下时茶盏与桌案碰撞发出脆响:“就算证人不在了,那些书信总做不得假。”
“书信?”王安拿起奏疏旁的一叠纸,抖开最上面一封,“这字迹模仿得倒是像,但万燝素来用狼毫笔,这信却是羊毫写的,他府里从不备羊毫,你如何解释?”
魏忠贤脸色沉下来:“王大哥今日是故意找茬?”
“我不是找茬。”王安将书信扔回桌上,“这些人虽与你我政见不合,但从未有过谋逆之举,你这般罗织罪名,是要毁了大明的吏治!”
魏忠贤霍然站起,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吏治?他们处处阻挠矿税,克扣边饷,害得陛下连宫殿修缮的钱都没有,这就是你说的吏治?”
“矿税害民,边饷克扣自有户部核查,与这些官员何干?”王安也站起身,双手按在桌案上,“你用东厂刑讯逼供,屈打成招,这等构陷忠良的勾当,迟早要出事!”
“出事?”魏忠贤上前一步,逼近王安,“有陛下在,谁敢动我?王大哥,你别忘了,当年若不是我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话,你早就被赶出宫了!”
王安后退半步,眼神冰冷:“我念及旧情,屡次劝你收敛,你却变本加厉。今日这奏疏,我绝不让你递上去。”
魏忠贤冷笑一声,伸手去抢奏疏:“你拦不住我!”
王安抬手挡住,两人拉扯间,奏疏被撕成两半。魏忠贤看着地上的碎纸,气得浑身发抖:“王安,你敢毁我的奏疏?”
“这等伪证,留着也是祸根。”王安转身坐下,“你好自为之。”
魏忠贤盯着他的背影,咬牙道:“好,很好!咱们走着瞧!”说罢,甩袖大步走出直房。
翌日清晨,文华殿内,众臣刚行完早朝礼,阁臣叶向高正与司礼监秉笔太监核对票拟,魏忠贤突然从人群中走出,双手捧着奏疏,躬身道:“启禀陛下,奴婢有本奏!”
御座旁垂帘后,传来太监尖细的传话声:“奏来。”
魏忠贤直起身,展开奏疏,朗声道:“查礼部郎中万燝、御史周宗建等人,暗结党羽,谤讪君上,私通藩王,其心可诛!现有往来密信及证人供状在此,请陛下明察!”
他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叠纸,高高举起。
“一派胡言!”万燝猛地出列,躬身道,“臣从未与藩王有过往来,此乃诬陷!”
周宗建也上前一步:“臣弹劾魏忠贤擅权乱政,他这是反咬一口!”
殿内顿时一片嘈杂,众臣议论纷纷。叶向高上前道:“魏公公,此事需谨慎核查,不可轻信一面之词。”
魏忠贤转头瞪着叶向高:“叶阁老,东厂证据确凿,难道还会有错?”
就在此时,王安突然从人群中走出,大步流星走到魏忠贤面前。魏忠贤下意识后退一步:“王公公,你要做什么?”
王安不说话,伸手就去夺他手中的密信和供状。魏忠贤死死攥住:“你敢抢陛下的奏物?”
王安手腕用力,猛地一扯,将密信和供状夺了过来。魏忠贤急得伸手去抢:“快还给我!”
王安侧身避开,双手抓住纸页,用力一撕。“嗤啦”一声,第一张供状被撕成两半。魏忠贤扑上来阻拦,王安抬脚顶住他的小腹,另一只手继续撕扯,“嗤啦——嗤啦——”的声响在大殿内回荡,雪白的纸屑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住手!王安你住手!”魏忠贤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去掰王安的手指。
王安甩开他的手,将最后一片纸屑扔在地上,盯着魏忠贤道:“魏忠贤!此等构陷忠良、欺君罔上之伪证,也敢呈于御前?你眼中可还有王法?可还有陛下?”
魏忠贤指着王安,嘴唇哆嗦着:“你……你敢毁我证物!你这是公然包庇奸党,与我魏忠贤为敌!”
“我非与你为敌。”王安声音朗朗,传遍大殿,“我是与这祸乱朝纲、残害忠良的奸邪之徒为敌!与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卑劣行径为敌!”
魏忠贤气得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突然跺脚道:“好!好得很!今日你我便恩断义绝!”
王安冷笑一声:“早在你罗织罪名构陷忠良之时,你我便已无恩义可言!”
满殿大臣皆噤声不语,看着两人怒目相对,谁也不敢上前劝解。垂帘后,传来一声轻咳,太监尖声道:“退朝!”
众臣躬身行礼,缓缓退出文华殿,路过王安和魏忠贤身边时,都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乾清宫暖阁内,客氏正拿着银勺搅拌香露,闻言心腹太监的禀报,嘴角微微上扬:“王安倒是有胆子,敢在文华殿当众撕毁魏公公的证物。”
太监躬身道:“魏公公气得当场就与王安翻了脸,说要恩断义绝。”
客氏放下银勺,拿起香露瓶闻了闻:“恩断义绝?没那么容易。你去告诉魏公公,就说我请他来暖阁一叙。”
当晚,魏忠贤踏入暖阁,脸色依旧阴沉。客氏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厂公,今日文华殿之事,老身都听说了。”
魏忠贤端起茶杯,又重重放下:“那王安,简直欺人太甚!”
“可不是嘛。”客氏叹了口气,“他如今是司礼监掌印,地位在你之上,便如此不把你放在眼里。今日当众撕毁你的证物,驳你的面子,明日若是抓住你的把柄,岂会容你?”
魏忠贤攥紧拳头:“他敢!”
“怎么不敢?”客氏凑近他,声音压低,“你想想,当年你二人一同入宫,皆是底层太监,如今你权倾朝野,他却总以清流自居,屡次阻拦你的差事。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开端,他迟早要除了你这个‘绊脚石’。”
魏忠贤脑海中闪过王安今日撕毁证物时的决绝眼神,又想起往日王安屡次劝阻自己打压东林党,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他忘了当年是谁在皇上面前替他求情,是谁与他一同熬过最苦的日子!”
“他没忘,只是不在乎了。”客氏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他眼里,只有他的忠君爱国,只有他的东林清流,你魏忠贤,不过是他向上爬的垫脚石,如今你没用了,自然要一脚踢开。”
魏忠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想踢开我?没那么容易!”
“厂公,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客氏道,“王安深得陛下信任,又有东林党支持,若是他先动手,你可就被动了。”
魏忠贤沉默片刻,突然攥紧拳头,指节发白:“王安……这是你逼我的!”
客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端起茶杯:“厂公英明,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魏忠贤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时,眼中已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冰冷的狠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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