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管教幼主(1/2)

万历二年的元宵,乾清宫筵席,是专为万历皇帝朱翊钧设的家宴,虽无外臣叨扰,却也规矩森严。年仅十一岁的万历皇帝,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御座上。

“陛下,尝尝这元宵羹?”侍立在御案旁的冯保,轻声提醒道。

万历点点头,接过玉碗,用银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元宵软糯香甜,甜而不腻,顺着喉咙滑下,暖意漫遍全身。他眼睛一亮,接连吃了好几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冯伴伴,这元宵真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孩童的天性展露无遗。

冯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语气却依旧恭敬:“陛下喜欢就好。这是御膳房特意为陛下做的,用的是江南进贡的糯米,馅料也是精选的黑芝麻,磨得极为细腻。他指着酒壶,对冯保说:“冯伴伴,朕想喝点酒。”

冯保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取来一个小巧的玉杯,倒了半杯递给万历:“陛下少饮些,莫要贪杯。”

万历接过酒杯,仰头便喝了下去。甜酒入口甘甜,带着淡淡的酒香,比元宵羹更多了几分滋味。他意犹未尽,又让冯保倒了一杯。一来二去,不知不觉间,他竟喝了满满三杯。那甜酒虽度数低,可架不住喝得多,加之他年纪尚小,酒量本就浅,片刻后,醉意便渐渐上涌。

他的脸颊泛起酡红,眼神也变得朦胧起来,原本挺直的腰板微微晃动,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含糊。殿内的丝竹之音在他听来,仿佛变得更加遥远,又更加悦耳,让他忍不住想做点什么,来宣泄心中的畅快。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淡绿色宫装的宫女,端着一盘新鲜的水果,轻步走到御案旁。这宫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肌肤白皙,因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家宴,脸上带着几分羞涩,低着头,不敢直视御座上的皇帝。

万历醉眼朦胧地看着她,只觉得这宫女模样甚是好看,像画上的仙女一般。他一时兴起,竟猛地伸出手,拉住了那宫女的手腕。宫女猝不及防,手中的水果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苹果、橘子滚了一地。她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殿内的丝竹之音戛然而止,原本喜庆的气氛瞬间凝固。乐师们面面相觑,宫女太监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低下头,生怕惹祸上身。

万历却全然不觉,依旧拉着宫女的手,醉醺醺地嚷嚷着:“你……你长得真好看……朕喜欢你……朕现在就封你为妃……哈哈哈……”他一边说,一边傻笑,全然忘了自己是九五之尊,忘了宫廷的规矩,更忘了一言一行都关乎天下。

侍立在一旁的冯保,脸色骤然大变。他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冯保毕竟是历经宫廷风浪之人,虽心中焦急,面上却依旧镇定。他立刻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掰开万历拉着宫女的手,对着旁边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沉声道:“把她带下去,好好安置,不许声张。”

那两个小太监不敢耽搁,连忙上前,扶起吓得魂不守舍的宫女,快步退出了乾清宫。冯保又转过身,对着殿内的众人厉声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若是走漏了风声,仔细你们的皮!”

众人连忙磕头应道:“奴才(奴婢)遵旨!”

处理完这一切,冯保看了一眼依旧醉醺醺的万历,心中暗叹一声。于是他对着旁边的一个心腹太监吩咐道:“好生伺候陛下,让他醒醒酒,不许再胡闹。”

交代完毕,冯保便急匆匆地转身,快步走出乾清宫,从乾清宫到慈宁宫,平日里要走一炷香的功夫,今日他却只用了半炷香,便已来到慈宁宫门外。

慈宁宫是李太后的居所,与乾清宫的喜庆热闹不同,这里虽也张着灯,却透着几分肃穆。冯保整理了一下衣袍,定了定神,对着守门的太监低声道:“烦请通禀太后,冯保有要事禀报。”

守门太监见冯保神色凝重,不敢耽搁,连忙快步走进宫内。片刻后,太监出来传话:“太后宣冯保进见。”

冯保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慈宁宫。殿内灯火通明,李太后正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论语》,身旁站着几个贴身宫女。李太后虽已年过三十,却依旧风姿绰约,她身着深蓝色的宫装,头戴点翠凤冠,脸上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威严。她出身平民,深知江山得来不易,自万历登基以来,便对他严加管教,期望他能成为一代明君。

见冯保进来,李太后放下手中的书,语气平淡地问道:“深夜前来,有何事禀报?”

冯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带着几分惶恐:“启禀太后,陛下今日元宵家宴,饮酒过量,出了点岔子。”

李太后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何事?仔细说来。”

“陛下……陛下醉后,拉着一位侍宴宫女的手,说要即刻封她为妃。”冯保低着头,不敢看李太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禀报出来,连万历的醉话都复述得一字不差。

“放肆!”不等冯保说完,李太后猛地一拍榻边的矮几,怒声喝道。她凤颜大怒,原本平静的脸上布满了寒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痛心。“哀家平日里如何教导他?天子身系天下,一言一行皆为万民表率,他怎能如此胡作非为!”

李太后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身上的凤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更添了几分威严。她想起自己当年从一个平民女子,一步步走到太后的位置,历经了多少艰辛。万历是大明的未来,她对他寄予了厚望,可他却如此不争气,竟在元宵佳节做出这等失仪之事。

“江山社稷,祖宗基业,岂能容他如此儿戏!”李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既有愤怒,也有深深的担忧。她深知,皇帝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天下,今日一句醉话,若是传出去,不仅会被百姓耻笑,还可能让朝堂动荡,甚至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

盛怒之下,李太后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着冯保:“传哀家懿旨,即刻命皇帝前往奉先殿,在祖宗牌位前跪诵《皇明祖训》,深刻反省自己的过错!没有哀家的旨意,不许他起来,不许任何人给他送水送食!”

“奴才遵旨!”冯保连忙磕头应道。

李太后看着他,语气又加重了几分:“你亲自去监督,务必让他好好反省,明白自己错在哪里!若是他敢偷懒耍滑,即刻禀报哀家!”

“奴才明白!”冯保再次磕头,随后起身,快步退出了慈宁宫,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及时禀报,也暗自为万历捏了一把汗。

此时的乾清宫内,万历的酒意已经醒了几分。他看着殿内鸦雀无声的众人,又想起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既有几分愧疚,又有几分不服气。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喝多了酒,说了句玩笑话,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就在这时,冯保回来了。他神色严肃地走到万历面前,躬身道:“陛下,太后懿旨,命您即刻前往奉先殿,在祖宗牌位前跪诵《皇明祖训》,深刻反省过错。”

万历脸上的神色瞬间僵住了。他知道奉先殿是供奉明朝历代帝后神位之地,庄严肃穆,平日里除非祭祀大典,否则很少有人前往。而跪诵《皇明祖训》,更是极为严厉的惩罚。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委屈,眼眶微微泛红:“冯伴伴,朕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话,太后为何要如此惩罚朕?”

“陛下,太后也是为了您好。”冯保语气沉重,“天子无戏言,您的一言一行都关乎天下,太后是希望您能铭记祖宗创业之艰,日后成为一代明君。”

“朕不去!”万历耍起了孩童脾气,猛地坐回御座上,扭过头去。

冯保心中一急,却不敢强迫,只能耐着性子劝道:“陛下,太后懿旨,岂能违抗?若是惹得太后更加动怒,后果不堪设想啊。”

旁边的几个太监宫女也连忙跪下,劝道:“陛下,遵旨吧,莫要让太后生气了。”

万历看着众人哀求的眼神,又想起李太后发怒时的模样,心中虽不情愿,却也知道自己无法违抗懿旨。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站起身,赌气似的说道:“去就去!”

冯保松了口气,连忙吩咐人备好车驾,陪着万历前往奉先殿。

奉先殿位于紫禁城的东侧,远离了乾清宫的喜庆热闹,这里显得格外庄严肃穆。殿门紧闭,只在门缝中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推开殿门,一股浓郁的香火味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殿内供奉着明朝历代帝后的神位,一个个牌位整齐地排列在供桌上,牌位前燃着长明灯,火焰摇曳,映得整个大殿阴森而肃穆。

冯保扶着万历走进殿内,指着供桌前的空地,沉声道:“陛下,请跪下吧。”

万历看着那些冰冷的牌位,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却依旧强撑着,慢吞吞地跪在了冰冷的金砖上。金砖坚硬而冰冷,寒气透过薄薄的龙袍,瞬间侵入体内,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陛下,这是《皇明祖训》,您需跪诵一遍,深刻反省自己的过错。”冯保将一本厚厚的《皇明祖训》放在万历面前,语气严肃地说道。

万历拿起《皇明祖训》,书页厚重,带着一股陈旧的墨香。他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只觉得头晕眼花,心中的委屈和怨恨更甚。可他不敢违抗,只能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冯保在一旁监督着,见万历开始诵读,便悄悄退到殿外,守在门口,防止有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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