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茂陵蛰伏(1/2)

鞭痕在背上结成了深紫色的痂,随着粗布衣服的摩擦,带来一阵阵刺痒和隐痛。刘瑾佝偻着身子,将一捧混杂着枯枝败叶的黄土,添在巨大的陵冢之上。动作机械,眼神空洞。茂陵,这前朝帝王的安息之所,如今成了他的囚笼。远离了紫禁城的金碧辉煌和暗流涌动,只剩下呼啸的北风、肃穆的石像生,以及无边无际的死寂。

“看什么看!你这阉奴,还当自己是在宫里当差呢?”监管陵寝的老宦官啐了一口,三角眼里满是鄙夷,“到了这儿,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还不快去把神道两侧的落叶扫干净!”

刘瑾低下头,掩去眸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怨毒,拿起几乎比他还要高的竹扫帚,蹒跚着走向那漫长的神道。他被贬至此的罪名是“私传宫讯”,一个可大可小的由头。他知道,自己是碍了某位大佬的眼,被随手清理出了棋盘。从云端跌落泥淖,不过一纸诏书的工夫。

守陵的日子清苦至极,俸禄微薄,还要受这些同样失势、却更早来这里的老太监们的欺凌。夜晚,他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值房里,听着窗外如泣如诉的风声,背上的伤疤仿佛与内心那股不甘的火焰一同灼烧。他不能就此沉寂,绝不能。他必须找到爬回去的路。

转机出现在一个游方术士身上。此人自称“玄机子”,衣衫褴褛,却目光炯炯,常在陵区周边转悠,时而为人卜卦算命,混些银钱。刘瑾起初并未在意,直到一次,他亲眼看见玄机子用几枚铜钱和几句模棱两可的谶语,便唬得一个前来祭拜的富商连连称谢,奉上不菲的酬金。

刘瑾心中一动。他主动接近玄机子,将自己省下的、少得可怜的食物分与他,谦卑地请教“天机”。玄机子见他是个宦官,又身处陵寝这等特殊之地,便也存了几分利用之心,半真半假地传授他一些观星、占卜、相面以及解读谶纬之术的门道。

“天象示警,非仅灾异,亦可为祥瑞。”玄机子捻着稀疏的胡须,指着夜空,“关键在于,谁来说,如何说。譬如,紫微帝星晦暗,可解为主少国疑,亦可解为……新星将起,需涤荡陈腐。”

刘瑾心领神会。他本就机敏,又曾在宫中见识过钦天监官员如何凭借星象、灾异影响圣心,此刻经人点破,更是豁然开朗。这谶纬之术,不就是另一套“权力话语”吗?一套可以凭空制造、引导舆论的利器。

同时,凭借在底层摸爬滚打锻炼出的敏锐嗅觉,刘瑾很快发现了茂陵管理的另一重黑幕——监守自盗。几个资格老的陵户和低阶守陵宦官,勾结在一起,偷偷将陵寝中一些不那么起眼、不易核查的祭器、烛台、甚至建筑材料,盗卖出去,换取钱财。

刘瑾没有声张,也没有立刻举报。他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收集证据,摸清了他们盗卖的黑链和分赃的规律。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找到了为首的那个陵户头目。

“王把头,”刘瑾的声音在破旧的值房里显得异常平静,他摊开手心,里面是几片从被盗卖的铜烛台上悄悄刮下的碎屑,以及一张记录了交易时间、地点的粗糙草图,“听说,城南‘聚宝斋’的李掌柜,最近收了一批前朝古物,成色极佳。”

王把头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涔涔而下。他试图狡辩,甚至想动手灭口。但刘瑾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冰锥一样刺人:“咱家是个废人,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王把头你,上有老下有小吧?这盗卖皇陵祭器的罪过,抄家灭族,够不够?”

威胁,赤裸裸而精准。王把头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刘瑾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提出了一个“合作”方案:盗卖继续,但所得钱财,他要分三成,并且,他们必须成为他的耳目,为他打探京中消息,尤其是……东宫的消息。

钱财有了,耳目有了,刘瑾蛰伏的爪牙开始重新磨砺。他从往来商贩和被迫效力的陵户口中,不断听闻当朝太子朱厚照的种种“事迹”——如何厌烦经筵,如何沉迷骑射嬉戏,如何亲近宦官,被文官们视为“顽劣不堪”。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刘瑾心中滋生、壮大:东宫!若能进入东宫,侍奉这位与众不同的未来天子,或许是他重返权力核心,甚至爬得更高的唯一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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