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死人不会校对,但活人会(1/2)

我的指尖捻着那截炭笔,冰冷,坚硬,像一块凝固的黑夜。

指腹摩挲过笔身微小的凹痕,那是无数次书写留下的磨损,如同我记忆中那些被反复咀嚼的夜晚。

笔尖在牛皮纸粗糙的纤维上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墓地里枯叶的低语,又像某种蛰伏的虫类在暗处啃噬着时间的残渣。

纸面微微凸起的纹理刮擦着笔尖,每一次停顿都留下细小的颤音,在寂静中扩散成一圈圈无形的波纹。

我正在绘制一张通往地狱的地图,或者说,是撬开地狱之门的一把钥匙。

“l-奏折一样,翻看那里的文件。

他信奉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对我们这些“数据派”嗤之以鼻,但他更相信流程。

只要这份报告出现在它该在的地方,他就必须看,必须处理。

我靠在冰冷的砖墙上,闭上眼,能清晰地想象出顾昭亭的动作。

他像个幽灵,滑入暂存区的寂静里。

他会找到l-7号冰柜,用我给他的钥匙打开。

他会移走那具作为诱饵的、已经完成使命的旧模型,再将新的模型放进去。

那具新模型,是我们所有希望的凝结。

它的脸,是我用自己的照片作为蓝本,亲手调整数据塑造的,与我有着七分相似。

皮肤是用特制硅胶覆上微血管纹理,再一点点点染出青白交杂的尸斑,触感冷而柔韧,像一具真正沉睡中的躯体。

这是一种恶毒的挑衅,也是一个必要的标记。

更关键的,是顾昭亭在它颈部植入的微型气泵,由一个微小的压力传感器控制,可以模拟出最微弱、最贴近濒死状态的脉搏。

那搏动极其细微,若非贴耳细听,几乎无法察觉,却足以让一个经验老道的守夜人瞬间汗毛倒竖。

他还会在冰柜的内壁涂上一层特制的温感涂料。

这种涂料在极寒环境下是透明的,可一旦遇到高于冰点的温度——比如活人呼出的气息,或者颤抖的手指触摸留下的余温——它就会像血迹一样,缓慢地晕染开一抹诡异的红色,如同伤口在低温中重新渗血。

最后一步,也是最画龙点睛的一步。

他会将一张阿九工牌的复印件,不经意地夹在暂存区厚重铁门的门缝里。

它会像一片被遗忘的落叶,安静地等待着发现。

这一切都在告诉周麻子一个信息:那个最严谨、最不可能出错的技术员阿九,已经来过这里,并且“发现”了异常。

我等待着,时间在黑暗的掩体里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像一滴水,缓慢地从钟乳石尖端滴落,砸在心上,溅开一圈冰冷的涟漪。

外面,雨声渐渐停了,只剩下屋檐上残余的雨水滴答作响,节奏零落,像是某种倒计时的节拍器。

然后,顾昭亭带回的监听设备里,传来了第一个声音。

是周麻子沉重的脚步声,和他那标志性的、略带喘息的呼吸。

那呼吸粗重而浑浊,夹杂着喉咙深处的痰音,每一步都踏在水泥地上,震得耳机微微发颤。

他来了。

我几乎能看到他那只独眼扫过文件架——那只眼睛深陷在布满褶皱的眼眶里,瞳孔浑浊,却依旧锐利如鹰——然后,动作瞬间凝固。

我听到了纸张被猛地抽出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惊疑,纸页边缘甚至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静默。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静默。

他在看那份报告。

他在用他那套老派的、怀疑一切的逻辑,反复审视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胡闹……”我听到他低声的咒骂,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一把沙子,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压抑的怒火与不安。

他不信。

他不信机器,更不信我们这些年轻人。

但他无法否认报告的格式,无法否认它出现的位置是如此“合乎规矩”。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走向l-7冰柜。

金属柜门被拉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在空旷的暂存区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生锈的关节在痛苦地呻吟。

然后,是更长久的沉默。

我屏住呼吸,心跳得像擂鼓,胸腔内仿佛有重物在撞击肋骨,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他看见了那抹正在内壁上缓慢扩散的红色,像一个无声的指控,从看不见的裂痕中渗出,无声蔓延。

接着,我听到了他压抑的、倒抽冷气的声音,那气息短促而颤抖,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肯定把手伸了进去,触碰到了那具模型的脖子。

那个由气泵制造出的、微弱的、不属于死亡的搏动,一定像一条通了电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整条手臂都僵住了。

“呃……”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呻吟。

他颤抖着把耳朵贴了上去。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深陷的眼窝、刀刻般的法令纹、左颊一道早已结痂却永不褪去的旧疤——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扭曲。

他听到了什么?

他听到了“心跳”。

那不是尸体该有的节奏,不是数据的终点,而是活人强行压抑后的残喘,微弱却执拗地跳动着,像黑暗中不肯熄灭的火星。

“砰!”

一声巨响,是椅子被撞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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