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演一个死人(1/2)

我彻底把自己锁进了这间供销社的后屋。

门窗用木板钉死,只留下一条透气的缝。

阳光被分割成利刃般的细线,在我脸上缓缓移动,像是某种无声的酷刑——那光斑边缘锋利如刀,每一次微小的偏移都在皮肤上划出灼痛的轨迹。

空气闷热而陈腐,混着木屑与尘土的干涩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沙砾。

指尖触到墙面,粗糙的纹理刺着神经,仿佛这屋子本身也在无声地颤抖。

这里成了我的茧,也成了我的刑房。

每天,我会准时开启那个藏在床板下的信号发射器。

它持续不断地向外播放着一段平缓至极的“心跳”,那频率与其说是活着,不如说是在宣告一种植物般的、毫无波澜的存续。

这是第一层伪装,给监听者阿九最基础的“目标存活”信号。

但真正的训练,在信号之外。

镜子是我唯一的观众。

我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脸属于林晚照,但又必须不属于她。

我用尽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内侧,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布料紧贴脊椎,黏腻而冰冷。

镜子里,那张脸的肌肉却必须纹丝不动,连一丝最细微的颤抖都不能有。

眼轮匝肌、口轮匝肌、额肌……我像个初学解剖的医学生,在脑中一遍遍默念着它们的名称,命令它们彻底“死亡”。

“脑死亡模型”,这是我从一本被姥爷翻烂了的神经科旧书里学来的词。

真正的死亡,不是闭上眼那么简单,而是切断大脑与身体所有神经末梢的连接。

我要做的,就是用活人的意志,去模拟这种终极的断裂。

一盆冷水猛地泼在脸上,冰得我浑身一哆嗦,几乎要当场窒息——水珠顺着发根滑进衣领,刺骨的寒意像无数细针扎进皮肉,耳朵里嗡鸣作响,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心跳在颅腔内轰鸣。

但我强迫自己的肺部保持着原有的节律,呼吸不能加速,心跳不能改变。

这是最难的一关。

求生的本能,是刻在基因里最古老的代码,要对抗它,就像用双手去阻挡一列全速驶来的火车。

顾昭亭端着饭碗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我浑身湿透,面无表情地坐在镜子前,仿佛一尊正在被水冲刷的石像。

他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你疯了?你这是在练习死亡,还是在真的求死?你快要把自己练没了!”

我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水珠顺着我的发梢滴落,在地上溅开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清脆得像秒针跳动,又像某种倒计时。

“不够,”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还远远不够。我要让他们相信,lwz-0,只为记住他最后的模样。

那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当年因脑血管瘤破裂而引发的癫痫症状——神经元的异常放电会产生一种极具特征性的“癫痫样脑波”。

既然他们要“看”我的反应,那我就送他们一场“神经崩溃”的实况转播。

我的计划成型了。

我要在他们注入肾上腺素的预期时间点,提前半秒,将这段“癫痫样脑波”数据混入我日常播放的“假心跳”信号中。

当药物的刺激与我释放的假信号叠加,监听端看到的,将不再是简单的应激反应,而是一场由药物引发的、灾难性的神经系统崩溃。

他们会以为,这具躯壳的最后一点残存的本能,也被他们的“校验”彻底摧毁了。

这会让他们更加相信,lwz-07已经是一具不可逆的、没有价值的生物容器。

当晚,我通过金手指的模拟演算,看到了阿九的监听终端上可能会出现的画面。

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文字浮现出来:“lwz-07出现不可逆脑损伤,生理活性降至阈值以下,建议转入长期封存。”

屏幕前的那个男人,那个代号阿九,主宰着我命运的人,一定会看到这行字。

我的金手指甚至模拟出了他的反应——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签批的按钮上,迟迟没有按下。

为什么?他在怀疑什么?

这个疑问像一根针,扎在我心头,让我所有的准备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在我反复推演计划的第二天,变故发生了。

供销社的门缝里,被塞进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是小学生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一角,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我展开纸条,上面是小石头那标志性的、大小不一的字迹:“林姐姐,他们要叫醒你。”

我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叫醒我?用什么?

纸条的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写得更急,也更潦草:“我听见孙会计打电话,说‘哭声诱饵’准备好了,是你妈妈的。”

“哭声诱饵”……

我妈妈去年住院时,因为剧痛和绝望,在深夜里无人知晓的哭声。

那声音曾穿透病房的墙壁,像钝刀割肉,一下下剜着我的心。

我仿佛又看见她蜷在病床上,脸埋在枕头里,肩膀剧烈地抽动,却不敢哭出声,只有一串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那声音,是我童年最深的梦魇。

那一瞬间,我几乎无法呼吸。

血液像是凝固了,四肢冰冷,指尖发麻,耳边嗡嗡作响,仿佛那哭声已经提前响起。

他们比我想象的更狠,也更了解我。

他们知道,生理的伪装可以天衣无缝,但刻在灵魂最深处的记忆和伤痛,是无法模拟也无法回避的。

他们要用我最痛的记忆,像一把钩子,把我从深不见底的伪装之海里,硬生生拽出来。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惊骇已经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原。

既然你们要“唤醒”我,那我就给你们一场“被唤醒”的表演。

我不再练习“死亡”,而是开始练习“被唤醒后的呆滞反应”。

我对着镜子,一遍遍放松自己的瞳孔,让眼神失去焦点,变得涣散而空洞,就像一个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灵魂还没有归位的木偶。

我练习嘴角控制不住的、神经质的微颤,练习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抓挠左手手腕的同一个位置。

那是我的一个秘密。

一个连我自己都快忘了的,童年噩梦后的习惯性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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