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新策雏形与扬州密信(2/2)

周德兴临死前那关于“淮右布衣”的呓语,王瑾崩溃下的指证,此刻与周算盘信中的推断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他缓缓将信纸凑到烛火旁,看着火焰将其吞噬,化为灰烬。

毛骧一直沉默地看着他,直到此时才开口:“信我看过才送来。周书吏的担忧,不无道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淮西那边,水太深。陛下当年起兵,旧部众多,情分盘根错节。有些人,仗着从龙之功,在地方上……并不安分。借着盐政这类肥差暗中输送利益,养寇自重,并非没有可能。”

沈涵抬起头,看向毛骧:“毛兄,依你之见?”

毛骧目光锐利:“周书吏的推测,目前只是推测,没有实证。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陛下对淮西故旧,一向是既念旧情,又深怀忌惮。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便是滔天大祸。”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你的那份新奏疏,固然是治国良策。但眼下,恐怕不是推出的最佳时机。朝堂上下,因扬州案已是惊弓之鸟。若此时再抛出这等彻底变革考成、审计制度的方案,必然引发更大反弹和恐慌。若再有人将此事与淮西那边的风吹草动联系起来,借机构陷你‘罗织罪名,动摇国本’……后果不堪设想。”

沈涵默然。毛骧的分析,与他心中的滞涩感不谋而合。他的新策,需要相对稳定的政治环境和皇帝毫无保留的支持。而现在,水面之下暗流汹涌,皇帝的心思也愈发难以揣测,确实不是大刀阔斧推行彻底变革的时候。

“我明白了。”沈涵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份急于求成的躁动压下,“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新策之事,暂缓。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稽核处的基本盘,将《物料基准新则》在六部和地方上的推行落到实处,做出几个扎实的样板。同时……暗中留意,但绝不主动触碰淮西相关的任何线索。”

毛骧点了点头:“正该如此。陛下需要的是能办事、能稳事的臣子,而非一味冒进的愣头青。周书吏那边,我会加派人手护卫,并设法助他尽快康复返京。他脑子里的那些东西,必须尽快厘清,无论是为了查案,还是为了……自保。”

沈涵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皑皑白雪,阳光照在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这看似洁净的表象之下,掩盖着多少污浊与暗礁?

他原本计划用管理学的手术刀,为这大明官场做一次彻底的解剖与革新。但现在看来,他必须先学会在布满暗礁的河流中行船,在手术之前,更要先确保自己握刀的手,足够稳定,足够安全。

改革之志未改,但策略必须调整。

他从书案上拿起那份《钱粮审计与考成新法疏》的草稿,仔细地卷好,用丝带系紧,然后将其锁入了身后的一个暗格之中。

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