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骨瓷镇魂(2/2)

毛小方的剑化作道金虹,劈开挡路的白骨,直刺青瓷瓮的瓮底。“破煞!”他低喝一声,金芒炸开的瞬间,瓮内的白骨突然浮出水面,白骨上的瓷片纷纷脱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字:“我儿明儿,光绪二十三年殁于窑灾,年十二”,是老周的笔迹,刻痕里还留着他的血。

所有虚影在这一刻停下动作,纷纷转向老周的白骨。老周的虚影从白骨里站起身,身上的焦黑皮肤渐渐褪去,露出当年的模样,他笑着对众虚影摆摆手,又对着阿秀作了个揖,然后牵着李家小儿子的手,慢慢走进金芒里。孩童的啼哭变成了笑声,像串被雨洗过的银铃,在窑内轻轻回荡。

青瓷瓮在金芒中裂开,里面的瓷土混着血珠流出来,落在地上竟长出丛丛青草,草叶上的露珠滚落在白骨上,白骨渐渐化作粉末,与瓷片的碎片混在一起,被雨水冲刷着,渗入窑底的泥土里,像在说:终于可以回家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窑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满地的碎瓷上,反射出七彩的光,像无数个破碎的梦被重新拼好。阿秀捡起块沾着草叶的瓷片,上面的冰裂纹路里,竟开出朵小小的蓝花,是老周生前最喜欢的“雨蓝”,他总说这花“淋了雨才开得精神”。

窑主被官差带走时,怀里的瓷佛突然裂开,佛眼里的釉料流出来,化作两滴血泪,滴在他的手背上,烫出两个永远消不去的血洞。他看着血洞突然疯哭起来:“我爹就是这么教我的……他说要想窑火旺,就得拿活人祭……”

毛小方靠在窑壁上,断腿的木杖插进泥土里,杖头竟冒出个小小的芽,是刚才那丛青草的根须缠了上来。“你看,”他对阿秀笑了笑,“再硬的瓷,也挡不住草芽往上钻。”

小海扛着斧头往窑外走,他要去告诉镇上的人,把这瓷窑拆了,种上庄稼,“让地里长出麦子,比烧出再白的瓷都强。”

达初蹲在地上,用布包起那块刻着“明儿”的白骨,骨头上的血痕在阳光下渐渐淡去,露出底下温润的骨质,像被人抚摸了无数遍。“阿秀,”他轻声说,“你看,连骨头都记得疼,我们更该记得。”

阿秀站在阳光下,看着村民们开始拆窑,窑砖被一块块搬开,每块砖上都留着淡淡的血痕,像开在石头上的花。她知道,这甘田镇最阴森的不是骨瓷煞,是人心的贪婪;最让人惊心动魄的不是怨蛾噬人,是那些被当作“祭品”的无辜生命。

而那些炫酷的打斗,扣人心弦的对峙,不过是想让这些被封在瓷里的冤魂,终于能在光里舒展——就像此刻窑顶破洞漏下的阳光,哪怕照过焦黑的尸骨,也能在碎瓷上,映出比白瓷更亮的光。

暮色降临时,孩子们举着野花来窑址,把花插在泥土里,说要送给那些没能长大的孩子。阿秀摸着怀里的红线,线端不知何时缠上了片“雨蓝”花瓣,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线身上,映出老周牵着孩子们走向远方的背影,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像条通往春天的路。

远处的学堂传来读书声,读的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声音清脆,像串被晚风拂过的瓷铃,在甘田镇的上空,荡开一圈又一圈温柔的涟漪,仿佛在告诉每一个等待的灵魂:别怕,黑暗总会过去,光明终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