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鬼船夜航(2/2)

“姐姐!”沈念安抓起地上的平安佩碎片,狠狠扎向根须。碎片接触到根须,冒出串白烟,根须吃痛,猛地缩回船底,却露出个洞,洞里淌出粘稠的黑液,像腐肉化成的脓。

毛小方让小海和狗剩用斧头劈船板。每劈一下,根须就抽搐着喷出黑血,溅在人身上,衣服瞬间被蚀出洞。沈念安突然想起什么,抱着那把断琵琶跑到船边,用碎片划开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根须上。

“爹说,我的血能克邪祟!”血珠落在根须上,竟像滚油滴进水里,根须疯狂扭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船底的骷髅开始发光,一个个飘起来,对着沈念安作揖,然后化作光点,融进他的身体里。

念玫的疤痕越来越烫,她突然看清根须深处藏着的东西——是个婴儿的骸骨,脖子上挂着个绣“安”字的银锁,正是当年所有人以为死了的沈念安!

“是双胞胎!”念玫失声喊道,“沈班主当年救了两个孩子,一个被守棺人带走,一个……一个被县太爷扔进了船底,当成了邪花的养料!”

沈念安的眼泪滴在船板上,和血混在一起。船底的根须突然剧烈收缩,像被抽走了骨头,慢慢化作黑灰。那个婴儿骸骨上的银锁“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和沈念安脖子上的银锁一模一样。

两个银锁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船底的黑液突然沸腾,冒出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正是当年被县太爷扔进油锅的红衣女子——沈念安的娘。

女鬼没有脸,只有团红光。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念玫的胳膊,又摸了摸沈念安的头,然后转身走进黑液里,黑液渐渐凝固,变成块黑色的玉,玉上刻着两个字:“平安”。

船底的邪花被除时,义庄的桂树突然开满了花。香得能飘出十里地,连海水都带着甜味。毛小方把那块“平安”玉穿成项链,挂在沈念安脖子上,玉贴在皮肤上,暖得像块小火炭。

念玫胳膊上的疤痕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个浅浅的桂花印。她时常坐在戏台上,弹着那把断了弦的琵琶,琴声能引来鱼群,在码头的浅滩里围成圈,像在听她讲故事。

老捕头把县太爷的罪证呈给朝廷,皇帝下旨为沈氏戏班平反,还赏了块“忠义”牌匾,挂在义庄的门楣上。小海和狗剩成了码头的护卫,谁要是敢来捣乱,不等毛小方动手,就被他们揍得鼻青脸肿。

入了冬,沈念安开始学认字。毛小方教他写的第一个字是“家”,他写得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说要把沈家的故事写下来,刻在桂树的树干上,让后来人都知道,这里曾有群人为了正义,和恶鬼斗了一辈子。

雪下得最大那天,念玫梦见了红衣女子。女子穿着崭新的戏服,站在京城的戏台上,台下坐着沈班主,抱着个孩子,正笑着给她鼓掌。“我们在那边很好。”女子对她说,“以后,就拜托你照看安安了。”

醒来时,沈念安正趴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支刚雕好的木笛,笛身上刻着朵桂花。“姐姐,我吹《归雁》给你听。”他把笛子凑到嘴边,调子虽然生涩,却带着满满的暖意。

毛小方站在廊下,看着院里的雪落在桂树上,像给绿枝裹了层银。远处的海浪声混着笛声,像首被岁月洗干净的歌。他忽然觉得,那些惊心动魄的夜晚,那些阴森可怖的过往,说到底,都只是为了守护此刻的安宁——炉子里的火正旺,桌上的桂花酒还温着,身边的人都在,这就够了。

开春时,码头来了个说书先生,专讲沈氏戏班的故事。说台下总坐着个穿水绿衣衫的姑娘,抱着个弹琵琶的孩子,听得格外入神。有人问那姑娘是谁,先生捋着胡子笑:“是守护故事的人。”

而义庄的桂树,新枝又抽出了三寸。阳光透过叶片照下来,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像无数双眼睛,温柔地看着这片终于迎来平静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