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归程遇诡,旧镇藏煞(2/2)
“是聚煞镜的碎片。”毛小方捏了捏指诀,桃木剑指向灰影,“它没彻底消散,附着在我们影子上了。”
小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那圈灰影像层黏糊糊的油脂,正慢慢往影子中心爬,吓得他抬脚就想踩掉:“这玩意儿还敢跟着?!”
“别碰!”阿秀一把拉住他,火焰剑在他脚边划出一道火线,灰影被灼烧得“滋滋”作响,缩了回去,“它靠影子寄生,触碰会被缠上。”
达初的狐火顺着地面蔓延,在四人周围圈出个火圈,灰影被挡在火圈外,像被困在笼子里的蛇,不断扭曲撞击。“这东西有灵智,在记我们的气息。”他眉头紧锁,“得找个办法彻底除掉,不然迟早是祸害。”
说话间,前方的路突然变得熟悉起来——明明该是通往望海镇的岔路口,却出现了古溪镇的老石桥,桥边的歪脖子树上还挂着去年庙会剩下的红灯笼,褪色的红布在风里飘得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不对劲!”毛小方的桃木剑剧烈颤动,“是幻境,聚煞镜的碎片在干扰我们的感知!”
小海刚要抬脚过桥,就被阿秀拽了回来。“你看桥下。”阿秀指着水面,原本该清澈的河水变成了墨绿色,里面漂浮着无数只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们,“一旦踏进去,就会被拖进镜中幻境。”
达初突然冷笑一声,狐火猛地收窄,将灰影逼得缩成一团。“想困我们?没那么容易。”他指尖弹出三簇狐火,分别打向石桥的三个石狮子,“幻境的节点就在这,破了它!”
狐火炸开,石狮子应声碎裂,石桥突然像水波一样晃动起来,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原地露出原本的岔路口,只是路边的树影里,隐约能看到无数个小小的身影在晃动,正是之前从铜镜里逃出来的孩童魂魄。
“他们在给我们引路。”阿秀眼睛一亮,“跟着他们走。”
孩童魂魄往左边的岔路飘去,四人立刻跟上。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竹林,竹林深处隐约有座茅屋。毛小方突然停下脚步,桃木剑指向茅屋:“煞气源头在里面。”
茅屋的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浓烈的墨香扑面而来。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桌,两把竹椅,墙上挂着幅画,画的是片茫茫大海,海面上漂浮着无数面镜子,每个镜面上都映着不同的人脸——正是望海镇和古溪镇失踪的人。
画前站着个老者,背对着他们,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拿着支毛笔,正在往画上加镜子。听到动静,老者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平整的皮肤,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你们来得比我预想中早。”老者的声音从胸口发出,像是从空罐子里传来的,“本想让聚煞镜再养些日子,没想到被你们坏了好事。”
“是你在背后搞鬼!”小海挥着劈鱼刀就冲了过去,“那些孩子也是你抓的?”
老者没动,只是抬手对着小海虚晃了一下,小海就像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倒飞回来,摔在地上吐了口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老者的“胸口”上下起伏,像是在笑,“我只是在‘收藏’他们而已,你看,把魂魄封在镜中,就能永远留住那一刻的情绪,多美妙。”
他指着墙上的画:“这是‘万镜图’,等收集够一万人的魂魄,我就能进入画中,成为永恒的存在。”
“疯子!”阿秀的火焰剑直指老者,“你可知这会让多少人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老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人活着本就苦短,被困在镜中,至少不会老,不会死,不会痛苦,这难道不是好事?”
达初扶起小海,妖气在周身翻涌:“少废话,今天就毁了你的破画,让你也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试试?”老者抬手一挥,墙上的万镜图突然亮起,无数面镜子里的人影都动了起来,伸出手想要从镜中爬出来,“这些‘藏品’,会保护我的。”
镜子里的人影冲破画框,化作一道道黑影,朝着四人扑来。这些黑影和之前遇到的黄皮煞、镜煞都不同,它们带着各自生前的执念,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嘶吼着要报仇。
“别被它们的情绪影响!”毛小方大喊,桃木剑在空中画出道符,“它们是靠执念驱动的,斩断执念就能打散它们!”
阿秀的火焰剑染上血色,专挑那些嘶吼的黑影劈去:“放下执念,才能解脱!”她的声音像带着股力量,黑影被劈中后,有的愣住了,有的渐渐消散。
达初则护住小海和毛小方,狐火专烧那些哭泣的黑影:“哭解决不了问题,要么站起来打,要么滚回轮回!”
小海捂着胸口,强撑着站起来,劈鱼刀砍向那些痴笑的黑影:“笑个屁,你们的家人还在等你们!”
四人背靠背站在茅屋中央,与无数黑影缠斗。墙上的老者看得津津有味,手里的毛笔还在往画上添镜子,每添一面,就有一道新的黑影从画中钻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毛小方喘着气,桃木剑的红光淡了不少,“得先毁掉万镜图!”
“我去!”阿秀突然冲向墙壁,火焰剑直指画中那片大海,“水能克镜,火能焚画!”
老者脸色一变(虽然没有五官,但能看出他的慌张),猛地扑向阿秀:“休想!”
达初立刻追上去,狐火缠住老者:“你的对手是我!”
阿秀趁机跳到画前,火焰剑高高举起,金红火焰中掺着的血丝像一条条小蛇,在剑身上游走。“为了那些被你困住的人,给我破!”
火焰剑劈在画上,大海部分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那些漂浮的镜子在火中噼啪作响,镜中的人影痛苦地挣扎着,却也像是得到了解脱,一个个化作光点,朝着窗外飞去。
“不——我的藏品!”老者发出凄厉的尖叫,挣脱达初的纠缠,不顾一切地扑向画框,想要扑灭大火。
“就是现在!”毛小方掏出张黄符,往桃木剑上一贴,“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桃木剑带着金光,狠狠刺穿了老者的胸口。
老者的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瘪下去,皮肤下的东西蠕动得越来越快,最后“噗”地炸开,变成无数只黑色的虫子,四散逃窜。达初的狐火立刻将虫子烧得一干二净。
大火渐渐熄灭,万镜图变成了灰烬,茅屋也开始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四人站在原地,周围还是那片竹林,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场梦。
但空气中的阴冷散去了,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暖洋洋的。小海摸了摸胸口,不疼了;达初胳膊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阿秀看着自己的手掌,刚才流的血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结束了?”小海有些不敢相信。
毛小方点了点头,桃木剑上的红光彻底散去:“结束了。那些魂魄重入轮回,不会再被困扰了。”
达初看向阿秀,眼里的担忧化作温柔:“以后别再用自残的法子了,我会心疼。”
阿秀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四人对视一眼,朝着笑声的方向走去——那里,阳光正好,望海镇的轮廓在远处隐约可见,像是在等他们回家。
竹林深处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驱散了最后一丝幻境残留的阴冷。四人望着远处望海镇的轮廓,都松了口气,却没人先迈步——刚才茅屋中的厮杀虽似幻梦,可掌心残留的汗水、衣角撕裂的缺口,都在提醒他们这场“梦”有多真实。
“那老者到底是什么来头?”小海揉着胸口,刚才被无形墙撞出的钝痛还在隐隐作祟,“没五官还能说话,皮肤底下跟养了一窝蛆似的,想想就恶心。”
毛小方用桃木剑拨开挡路的竹枝,沉吟道:“看他操控镜中魂魄的手法,倒像是‘镜魇’一脉的邪术。传说镜魇一族以人皮为镜,以魂魄为影,能将活人的喜怒哀乐封在镜中当藏品,没想到真有这种存在。”
“管他什么魇,”达初狐火在指尖跳跃,烧掉一片沾在阿秀发间的竹叶,“反正已经成了虫灰,再敢出来作祟,我让他连转世成蛆的机会都没有。”
阿秀望着望海镇的方向,眉头微蹙:“可万镜图里那些魂魄,真的重入轮回了吗?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
她话音刚落,四人脚下的影子突然齐齐晃动了一下。阳光明明是直射,影子却像被水浸泡的墨团,边缘晕开一圈灰黑色,和之前幻境中那圈黏腻的灰影如出一辙。
“还没走干净!”小海瞬间握紧劈鱼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这玩意儿跟狗皮膏药似的,沾上就甩不掉?”
毛小方蹲下身,指尖沾了点朱砂,轻轻点在影子边缘。朱砂立刻像被强酸腐蚀般冒出白烟,灰影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缩回了影子深处。“是镜魇的残念附着在影子上了。他虽然肉身被毁,但操控镜子的本源力量还在,只要我们还带着执念,这残念就能一直跟着。”
“执念?”达初嗤笑一声,狐火顺着影子蔓延开,在四人周围燃起一圈火墙,“我达初的执念就是护着身边人,倒要看看它能奈我何!”
火墙中,灰影在影子里痛苦地扭曲,却始终没敢冲破火焰。阿秀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巧的铜镜——这是之前从万镜图灰烬里捡到的碎片,镜面已经模糊,边缘还沾着点未烧尽的画纸。此刻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无数双眼睛,正是万镜图里那些魂魄的眼睛。
“你们看!”她举起铜镜,镜中眼睛齐刷刷转向四人,瞳孔里都映着同一个画面:望海镇外的乱葬岗,一座新坟前插着块无字木牌,木牌下埋着面破碎的铜镜。
“是镜魇的本体!”毛小方恍然大悟,“他把最核心的镜魂藏在了乱葬岗!刚才那老者只是他用虫豸拼的傀儡,真正的魂魄附在那面碎镜里!”
小海已经按捺不住,劈鱼刀在掌心转了个圈:“还等什么?去把那破镜子挖出来,劈成八瓣!省得夜里做噩梦!”
达初却按住他的肩膀,狐眼微微眯起:“别急。这残念故意引我们去乱葬岗,说不定有诈。他连本体都敢藏在那种地方,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就是设了陷阱。”
阿秀抚摸着铜镜边缘,镜面涟漪渐渐平息,最后映出乱葬岗那座新坟的细节:木牌上刻着个模糊的“镜”字,坟头长着丛鬼针草,草叶上还沾着点银灰色的丝线——那是镜魇傀儡道袍上的料子。“他在挑衅我们。”她语气肯定,“镜魇以玩弄人心为乐,藏本体是假,想看我们自乱阵脚才是真。”
“那怎么办?”小海急了,“总不能带着这玩意儿回镇吧?要是附到镇上人的影子里,还不得天下大乱?”
毛小方用桃木剑在地上画了个阵:“我这‘锁影阵’能暂时困住残念,回去找些墨斗线、朱砂,再备些黑狗血,今晚子时去乱葬岗,正好破了他的镜魂。”
阵图刚画完,灰影突然在影子里剧烈翻涌,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达初看得冷笑:“看来说到他的痛处了。黑狗血破邪物,墨斗线锁镜魂,这老法子对镜魇最管用。”
四人不再犹豫,顺着竹林小道往望海镇走。影子里的灰影果然老实了许多,只是偶尔在脚步停顿时微微蠕动,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
望海镇的牌坊就在眼前,镇口的老槐树下落着几只信鸽,看到四人回来,扑棱棱飞起,翅膀上还沾着从邻镇带来的碎报纸。小海伸手抓了只,取下绑在腿上的纸条,展开一看乐了:“是古溪镇发来的,说镜魇那老巢被抄了,搜出三百多面镜子,都送去道观净化了。”
“看来不止我们在找他。”阿秀松了口气,将那面碎铜镜收好,“这下更有把握了。”
回到镇上,毛小方直奔杂货铺买墨斗和朱砂,达初去肉铺要黑狗血(顺便给阿秀买了串糖葫芦),小海则跑去通知镇民今晚锁好门窗,阿秀在家整理从万镜图里带出的零碎——除了那面碎镜,还有半张烧剩的画纸,上面能看到片模糊的海岸,海岸边站着个穿红衣的女子,背影很像……
“像不像你?”达初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陶罐(装黑狗血用),看到阿秀对着画纸发呆,凑过去打趣。
阿秀脸颊微红,把画纸折起来塞进袖袋:“别瞎说。快准备吧,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
夜幕很快降临,望海镇的狗突然集体狂吠起来,镇西的乱葬岗方向传来隐约的哭声,像有无数人在坟堆里呜咽。四人提着灯笼出发,灯笼罩上蒙了层朱砂水,照出的光线带着淡淡的红色,落在地上,能看到影子里的灰影被红光逼得缩成一团。
乱葬岗比想象中更阴森,新坟旧坟挤在一起,坟头的纸人在风里摇摇晃晃,像无数个站着的影子。阿秀举起铜镜,镜面立刻亮起,直指最深处那座新坟——正是镜中看到的无字木牌,鬼针草在夜风中沙沙作响,草叶上的银灰丝线闪着诡异的光。
“就是这儿。”毛小方放下灯笼,拿出墨斗,“达初,帮我把墨斗线拉起来,围个圈。小海,你守住东边,别让孤魂野鬼闯进来。阿秀,准备好火焰剑,等我挖出镜子就烧。”
墨斗线被拉成一个正方形,线身上涂满了朱砂,碰到空气发出“滋滋”的轻响。毛小方挥起桃木剑,对着新坟猛地劈下,泥土飞溅中,果然露出一面破碎的铜镜,镜面朝上,映着惨白的月亮,镜中无数双眼睛正在缓缓转动。
“就是它!”
镜魇的残念突然从镜面爆发,无数道黑影从镜子里钻出,比茅屋里的更多、更凶,嘴里嘶吼着“还我镜子”“我的藏品”。小海挥着劈鱼刀砍得气喘吁吁,达初的狐火在黑影中炸开,却总有新的黑影冒出来。
“阿秀!”毛小方大喊,“快烧!我快 hold 不住了!”
阿秀的火焰剑早已蓄势待发,金红火焰带着血色,狠狠劈向碎镜。就在剑刃即将碰到镜面的瞬间,镜中突然射出一道红光,红光里站着个红衣女子,面容竟和阿秀一模一样!
“你是谁?”阿秀的剑停在半空,火焰都忘了跳动。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声音和阿秀分毫不差:“我是你不敢面对的执念啊——你以为万镜图里的红衣女子是巧合?你以为达初对你的好是单纯的喜欢?你以为望海镇真的容得下一个带着煞气的外来人?”
她每说一句,阿秀的火焰剑就黯淡一分,影子里的灰影趁机蔓延,爬上她的脚踝。达初见状不妙,狐火不顾自身安危,撞向红衣女子:“别听她胡说!”
“我胡说?”红衣女子侧身躲开,指尖指向达初,“那你敢告诉她,你接近她,最初是为了利用她的煞气增强自己的妖气吗?”
达初的动作僵住了,狐火瞬间黯淡。
“还有你,小海。”红衣女子转向劈鱼刀都快握不住的小海,“你以为你爹是死于海难?其实是被你所谓的‘好叔叔’推下海的,就因为你爹发现了他走私的秘密。”
小海的脸瞬间惨白,劈鱼刀“哐当”落地。
“毛道长,”红衣女子最后看向毛小方,“你以为你师父是羽化飞升?他是被你当年那道错误的符咒误伤,羞于见人才躲起来的吧?”
毛小方的桃木剑剧烈颤抖,几乎要脱手。
黑影趁机冲破墨斗线的防线,朝着四人扑来。阿秀看着动摇的同伴,看着镜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突然笑了:“你说的,或许都对。”
火焰剑重新燃起,比之前更炽烈:“达初最初利用我又怎样?现在他护着我是真的。小海爹的事或许有隐情,但他现在活得堂堂正正。毛道长的师父若还在,定会为他如今的正直骄傲。”
她的声音穿透黑影的嘶吼,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执念不是用来被利用的,是用来打破的!”
金红火焰化作火龙,不仅吞噬了碎镜,连红衣女子都被火焰包裹,发出凄厉的尖叫:“不!你们怎么可能不被执念困住!”
“因为我们有彼此。”阿秀的火焰剑刺穿了红衣女子的心脏,镜中无数双眼睛同时闭上,化作点点星光飞向天际。黑影失去力量,纷纷消散在夜色中。
达初紧紧握住阿秀的手,狐火温暖得像阳光:“以后不许再自己扛着。”
小海捡起劈鱼刀,抹了把脸:“明天就去查我爹的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毛小方收起桃木剑,笑容轻松了不少:“或许师父真的还在,改天去找找看。”
灯笼的红光映着四人的笑脸,影子里的灰影彻底消失了,连月光下的影子都变得干净利落。
回镇的路上,小海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红衣女子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啊?”
达初低头在阿秀耳边轻语:“利用是真的,但动心也是真的,而且动心得比我想象中早得多。”
阿秀的脸颊比灯笼还红,轻轻捶了他一下,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远处望海镇的灯火越来越亮,像无数颗温暖的星子,在等着他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