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血烛照骨,道心焚(2/2)
达初握紧玉佩,指尖的妖气渗入玉纹:“不管他是谁,找到他就能救我娘和师父。”他抬头望向终南山深处,那里的雾气比往日更沉,像口倒扣的巨锅,“我娘的气息在那边,很弱,但还在。”
我们沿着妖气指引的方向往山深处走,越往里走,空气越冷,草木都透着股死灰的颜色。路边的石头上布满了螺旋状的刻痕,像有人用指甲一圈圈抠出来的,达初说那是“煞旋”,是子母煞经过时留下的印记,每道旋里都藏着一丝煞气,能勾人心里的恶念。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竹林。竹子是诡异的紫黑色,竹叶边缘泛着血光,风一吹就发出“呜呜”的声,像女人在哭。达初的狐耳突然耷拉下来,脸色发白:“里面有东西……很强的妖气,比我娘的还重。”
竹林深处飘来股脂粉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我握紧剑穗,金光在掌心流转——自从剑穗合二为一,它就像有了生命,能感知到周围的煞气强弱。此刻剑穗烫得惊人,显然里面藏着厉害的角色。
“出来吧。”我对着竹林喊道,“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
话音刚落,竹林里走出个穿红衣的女人。她梳着双环髻,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嘴唇红得像血,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子里盖着块红布,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动。“两位小道长,迷路了?”她声音娇得发腻,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达初的狐耳,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你是谁?”达初的桃木剑微微颤动,妖气在周身凝成层薄茧。
女人掩嘴笑起来,笑声在竹林里回荡,紫黑色的竹叶纷纷落下,像撒了把黑雪:“奴家是这竹林的守林人,叫红姑。看两位面生,怕是从锁魂崖来的吧?”她的目光扫过我胸口的伤口,突然舔了舔嘴唇,“身上带着煞味,真香。”
竹篮里的东西突然动了,红布被顶起个小鼓包,发出婴儿的啼哭声。阿秀的镇魂铃在我腰间急促作响,铃音尖锐,显然在示警。
“这是……”我心头一紧。
“奴家的孩儿呀。”红姑轻轻拍了拍竹篮,哭声立刻停了,“刚生下来没多久,还没取名呢。”她突然看向达初,眼神变得贪婪,“小道长是狐妖血脉吧?正好,用你的心头血给我孩儿当奶,定能让他长得壮壮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扔开竹篮,红布飘落,里面滚出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没有脸,只有七只眼睛,均匀地分布在脑袋上,手脚像蜘蛛腿一样细长,正是子母煞的幼体!
“小心!”我拽着达初后退,剑穗的金光直射幼体。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七只眼睛同时射出红光,打在紫黑色的竹子上,竹子瞬间炸开,无数竹片像箭一样射向我们。
达初的妖气猛地爆发,狐尾在身后展开,毛茸茸的尾巴挡住竹片,却被红光灼出焦痕。“是母煞的分身!”他怒吼着挥剑,桃木剑的红光劈开竹片,直取红姑面门,“你把阿秀怎么样了?”
红姑侧身躲开,红衣突然鼓起,像里面藏着无数条蛇:“那个小丫头?早就成了我孩儿的养料啦。她的镇魂铃倒是个好东西,能引来这么多纯阳体。”她突然指向我,“尤其是你,身上有林清玄的灵力,吃了你,我孩儿定能提前破茧!”
幼体突然跃起,七只眼睛同时盯住我,张开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我将剑穗挡在身前,金光与它的红光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就在这时,红姑的红衣突然裂开,里面钻出无数条红色的触须,像血做的鞭子,缠向达初的脚踝。
“缠住他!”红姑尖叫,“取他的心头血!”
达初的狐尾横扫,拍断几根触须,却被更多的触须缠住。触须上的倒刺刺入他的皮肉,黑血顺着触须往上流,幼体的眼睛变得更亮,显然在吸收他的妖气。“快走!”达初的声音发闷,显然在强行压制体内的妖气失控,“别管我!”
我怎么可能走?剑穗突然发烫,上面的符文亮起,竟在我眼前展开一幅画面:道长在竹林里画符,红姑站在他身后,手里的竹篮里装着只受伤的小狐狸,正是达初的母亲。“清玄,这狐妖快死了,不如……”红姑的声音温柔,眼里却藏着算计。
“不行。”道长的声音很坚定,“她怀了身孕,杀了她会遭天谴。”
画面一闪而逝,我突然明白:红姑早就认识道长,甚至可能参与了炼制子母煞的事!她的目标根本不是我们,而是达初的狐妖血脉,想用它来强化子母煞的幼体!
“你根本不是守林人!”我怒吼着冲向红姑,剑穗的金光凝聚在指尖,“你是母煞的仆人!是你帮她困住了阿秀!”
红姑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红衣彻底炸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触须和无数张小嘴:“既然被你看穿了,那就一起死吧!”她的触须猛地收紧,达初的脸色瞬间发紫,嘴角溢出黑血。
幼体趁机扑向我的咽喉,七只眼睛里映出我的影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想起道长札记里的一句话:“煞由心生,亦由心灭。以道心为引,可化煞为灵。”
我不再抵抗,反而将体内的灵力全部注入剑穗。金光突然暴涨,不仅挡住了幼体的红光,还顺着触须蔓延,缠向红姑。红姑发出凄厉的尖叫,触须在金光中燃烧,露出里面的本体——是只巨大的蜘蛛,肚子上长着张女人的脸,正是红姑的模样。
“不可能!林清玄的灵力怎么会在你身上!”蜘蛛精的脸扭曲变形,八只眼睛里都充满了恐惧。
“因为我懂了。”我看着她在金光中消融,“道长炼煞不是为了害人,是为了镇压煞。他的道心,从来都在守护上。”
蜘蛛精化作黑烟散去后,幼体发出不甘的尖叫,七只眼睛同时爆碎,化作一滩黑血。达初身上的触须失去力量,纷纷掉落,他瘫坐在地上,狐尾和狐耳慢慢隐去,脸色苍白如纸,胸口的衣服却被血浸湿了——他为了挣脱,竟用桃木剑刺穿了自己的肩膀,逼出部分妖气。
“你疯了!”我急忙撕下衣襟给他包扎。
“没事。”他笑了笑,指着竹林深处,“你看。”
蜘蛛精消散的地方,露出一个洞口,洞口用青石板封着,石板上刻着“玄清”二字。阿秀的镇魂铃突然从我的腰间飞出,落在石板上,铃铛响了三声,石板“咔嚓”裂开,露出里面的石阶,通往黑暗深处。
石阶上积满了灰尘,却有两行新鲜的脚印,一行大,一行小,显然不久前有人走过。达初的玉佩突然发烫,他捡起铃铛:“是我娘的脚印!还有……还有阿秀的!”
啊秀没死!这个念头让我心头一震,跟着达初往洞里跑。石阶很陡,两旁的石壁上挂着油灯,灯芯是白色的,像用人的头发编的,达初的妖气点燃了油灯,昏黄的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跑了约莫百十米,前方出现一扇石门,门上刻着幅奇怪的画:一个道士左手抱着只狐狸,右手举着桃木剑,剑尖对着自己的胸口,剑上缠着红绳,绳的另一端系着个铃铛。
“是师父!”达初指着画中的道士,“他怀里的是我娘!”
石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门后的石室很大,正中央的石台上躺着个人,盖着块白布,布上绣着个“清”字。达初冲过去掀开白布,却愣住了——石台上躺着的,是个和道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更年轻,脸色苍白,胸口插着柄断剑,正是之前在锁魂崖看到的那柄。
“这是……林清玄?”我轻声问。
“不。”达初的声音发颤,他摸了摸那人的脖子,还有温度,“这是我爹的肉身!他的魂魄……被锁在了阴阳缝里,肉身留在这里,用林清玄的灵力镇着!”
石台上的人突然睁开眼,他的瞳孔是清澈的黑色,不像道长那样浑浊。“小初,小友。”他的声音很虚弱,却很温和,“你们终于来了。”
“师父!”达初的眼泪掉下来,“我娘呢?阿秀呢?”
“她们在……在最里面的石室。”林清玄(或者说,道长的肉身)咳嗽了两声,指着石室的另一侧,“那里……是子母煞的老巢……母煞快破茧了……需要用你的妖气和小友的灵力……还有啊秀的至阴之血……才能彻底镇压……”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胸口的断剑冒出黑气,他的眼睛瞬间变得浑浊:“快……快走……煞气要控制不住了……”
石室开始震动,石台上的人皮肤下浮现出青黑色的血管,像有无数条小蛇在爬。达初的玉佩发出金光,贴在他的胸口,黑气暂时被压制住,他又恢复了清明:“记住……破茧时……刺它的七寸……那里有……有我留的后手……”
他再次昏迷过去,石室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石门开始关闭。达初背起他的肉身,我拽着铃铛往里面跑:“快走!去找啊秀和伯母!”
石室的尽头还有一扇门,门是用铁做的,上面焊着无数根铁刺,刺上挂着破烂的衣服,有道士的,有狐狸的,还有女孩的——是阿秀的衣角!
达初的妖气撞在铁门上,铁门发出“哐当”的巨响,却只裂开条缝。缝里传来啊秀的声音:“别开门!母煞快破茧了!我们在里面用镇魂铃镇着,你们去找道长的魂魄!只有他能彻底灭了母煞!”
“我们一起走!”达初怒吼着用身体撞门,铁门上的铁刺扎进他的后背,流出的血染红了门板。
“来不及了!”阿秀的声音带着哭腔,“记住!道长的魂魄在阴阳缝的最深处,用玉佩能找到他!告诉他们……我不后悔……”
镇魂铃突然从门缝里飞出来,落在我们面前,铃铛上沾着血,是阿秀的血。铁门“哐当”关上,里面传来母煞的嘶吼,还有阿秀的尖叫,以及……铃铛最后的响声,像在说再见。
石室剧烈震动,头顶落下碎石。达初抱着他父亲的肉身,我捡起铃铛,跟着他往回跑。跑出洞口时,竹林已经开始坍塌,紫黑色的竹子纷纷折断,发出“噼啪”的脆响。
站在竹林外,看着洞口被碎石掩埋,达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的铃铛还在微微发烫,剑穗的金光映着我们的脸。
“我们会救她们出来的。”我说。
达初点头,握紧了玉佩。玉佩的光芒指向终南山的最高峰,那里云雾缭绕,隐约能看见一道裂缝,像大地张开的嘴——正是阴阳缝!
母煞快破茧了,啊秀和达初的母亲还在里面,道长的魂魄也被困在那里。我们的前路,是比锁魂崖更恐怖的阴阳缝,是即将破茧的母煞,是无数未知的危险。
但我和达初都没有退缩。他背着父亲的肉身,我握着铃铛和剑穗,一步步往最高峰走去。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我们身上,留下两个倔强的影子。
我们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
但只要道心还在,勇气还在,彼此还在,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阴阳缝的风,已经吹到了我们的脸上,带着血腥味和煞气,像在迎接我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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