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血瓮泣(2/2)

“它们要杀穿戏服的人报仇!”毛小方的剑燃起金光,剑气在头顶织成道金网,蝙蝠撞在网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化作滩滩血水,“这些冤魂被戏服刺激,认不出仇人,见穿戏服的就杀!”

小海的斧头劈向瓦瓮,斧刃嵌入瓮身的瞬间,瓮里传出无数个女人的惨叫,其中一个声音特别凄厉,像用指甲刮过玻璃——是柳月仙的师妹,她的声音阿秀在戏班旧谱里听过,清越得像山涧的泉水。

“师妹!”阿秀的红线缠上瓮口的黑发,线端的血珠滴在黑发上,黑发突然软化,露出里面的银钗——是柳月仙的另一只梅花钗,钗尖还沾着师妹的血。

“找到你了。”阿秀的眼泪落在钗上,钗头的梅花突然绽放,映出师妹最后的画面:她被绑在井边,镇长的师爷举着斧头,她却死死护着怀里的戏服,那是柳月仙送她的出师礼。

瓦瓮在梅花光里剧烈颤抖,瓮身裂开无数道缝,露出里面的真相:底层是七具戏班姑娘的骸骨,中层是被按进井里的镇民,最上面压着的,是老酿酒匠小儿子的尸骨,他怀里还揣着那只梅花绣鞋,鞋里缝着张字条:“井里有瓮,瓮里有鬼,救她们”。

“破!”毛小方的剑突然化作道金芒,刺穿瓦瓮的瞬间,所有冤魂虚影同时飞出,组成个巨大的戏班阵容,武生在前开路,姑娘们举着水袖,对着庙会的方向作了个揖,然后渐渐消散在晨光里。她们不是去报仇,是想再看一眼当年没能演完的戏。

井水慢慢退去,露出井底的淤泥,淤泥里躺着枚完整的梅花钗,是柳月仙的。阿秀将两只钗拼在一起,正好组成朵完整的梅花,钗尖的血垢在阳光下渐渐变淡,露出底下温润的银质。

老酿酒匠跪在井边,将那张收据烧成灰,撒进井里:“爹错了……儿子错了……现在就拆了这井,让你们重见天日。”

小海扛着斧头往庙会走,他要去告诉那些穿戏服的演员,别怕,“冤魂已经走了,她们只是想再看场戏。”

达初蹲在井边,用布包起那片生锈的斧刃,刃口的缺口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诉说当年的暴行。“阿秀,”他轻声说,“你看,再深的井,也藏不住真相。”

阿秀握着拼好的梅花钗,站在晨光里,看着村民们开始拆井。井砖被一块块搬开,每块砖上都留着淡淡的血痕,像开在石头上的花。她知道,这甘田镇最阴森的不是血瓮,是人心的深不见底;最让人毛骨悚然的不是冤魂,是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罪恶。

而那些炫酷的打斗,扣人心弦的对峙,不过是想让这些沉在井底的冤魂,终于能在光里伸直腰杆——就像此刻拼在一起的梅花钗,哪怕断过、染过血,也能在阳光下,映出完整的模样。

庙会的戏台上,突然响起《游园惊梦》的调子,是柳月仙的师妹最爱的唱段。阿秀抬头望去,只见台上的花旦水袖翻飞,像极了刚才消散的虚影,而台下的观众里,有个穿蓝布衫的老者正在抹泪,是老酿酒匠,他手里攥着只新做的梅花绣鞋,针脚笨拙,却异常认真。

风穿过戏台,带着戏文的婉转,在甘田镇的上空轻轻回荡,仿佛在说:所有被掩埋的,终会被记起;所有受委屈的,终会被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