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茧中腐声（2/2）

火焰连成一片火墙，烧得蚀骨蚕发出刺耳的嘶鸣，却也让最大的茧剧烈收缩，李木匠的惨叫越来越弱，心脏位置的肉球却越来越大，茧壁上浮现出更多人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镇上失踪的人。

“它们想借李木匠的身体破茧！”毛小方的剑在茧里搅动，金光逼得蚕母肉球不断翻滚，“阿秀！用你的血！柳家血脉能克阴毒！”

阿秀没有犹豫，指尖划过心口的旧伤，鲜血滴在红线上，红线瞬间化作道血蛇，顺着剑峰钻进茧里，缠住蚕母肉球。肉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表面的眼睛同时流下黑血，茧里的蚀骨蚕突然疯狂逃窜，竟开始互相啃噬。

李木匠的眼睛突然恢复清明，他看着自己融化的手臂，突然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别管我！烧了这棵树！”

最大的茧突然炸开，蚕母肉球裹着团黑雾扑向阿秀，黑雾里伸出无数只啃剩的白骨手，抓向她的脸。毛小方的剑横在她身前，金光与黑雾相撞，迸出的火星落在槐树上，干枯的枝桠立刻燃起大火。

“一起死！”蚕母的声音尖利如刀，黑雾突然收缩，将毛小方和阿秀裹在中间，里面传来无数骨骼碎裂的声响，还有蚀骨蚕啃噬骨头的“咔嚓”声，像在耳边上演一场活剥生吞的酷刑。

阿秀的红线在黑雾里疯狂挣扎，血珠不断滴落，每滴血都炸开一小片金光。她看见黑雾深处，蚕母的真身竟是无数只蚀骨蚕聚成的怪物，核心藏着颗发黑的心脏，是三十年前第一个被蚕寄生的女尸的心脏！

“原来是你……”阿秀突然想起镇志上的记载，三十年前有个外乡女人死在槐树下，死前怀了身孕，下葬时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你恨我们没给你立碑，恨这镇上的人忘了你……”

血珠落在发黑的心脏上，心脏突然剧烈跳动，黑雾里的啃噬声渐渐变成呜咽，白骨手纷纷垂落，像失去力气的枯枝。蚕母的怪物身影开始溃散，蚀骨蚕们在金光中化作灰烬，只留下那颗心脏，在火焰中慢慢烧成白灰。

大火烧塌了槐树，枝桠间的茧纷纷坠落，在火中化为青烟。阿秀扶着脱力的毛小方，看着李木匠最后残留的衣角在火中烧成灰烬，突然听见风中传来细碎的道谢声，像无数人在同时低语。

达初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灰烬，突然指着其中一处惊呼——灰烬里躺着七颗晶莹的骨珠，圆润光滑，像是被蚀骨蚕精心打磨过。“是那些人的指骨……”他声音发颤，“蚕母没吃掉，好像在……珍藏？”

阿秀捡起一颗骨珠，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珠子里映出个模糊的笑脸，是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正是去年失踪的卖花女。她突然明白，蚕母的恨里，藏着更深的执念——它留着这些骨珠，是怕他们彻底消失，怕这镇上再也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大火熄灭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村民们在灰烬里埋下那七颗骨珠，又立了块无字碑。阿秀摸着碑石，突然在上面轻轻刻下三个字：“记得你”。

风拂过无字碑，带来远处学堂的读书声，这次读的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阿秀望着朝阳升起的方向，手心的骨珠余温未散，她知道，有些恐怖不是来自鬼怪，是来自被遗忘的寒冷；有些毛骨悚然，不过是想被记得的呐喊。而这甘田镇的故事，还要继续写下去，写那些被记得的名字，写那些藏在阴森里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