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残煞附骨,旧伤引邪(2/2)

阿秀痛得跪倒在地,火焰剑脱手而出,插进地里。巨巢里的眼球突然全部转向她的疤痕,发出贪婪的光。颅骨缓缓低下头,骨爪轻轻抚向她的脸颊,像是在确认什么。

“不——!”达初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生生扯断了自己被黑血缠住的左臂,妖气爆涨到极致,化作只巨大的狐影,狠狠撞向巨巢,“离她远点!”

巨巢被撞得晃了晃,骨爪终于离开阿秀的脸,转向达初。颅骨里发出愤怒的嘶吼,无数白骨从地里钻出,像囚笼似的罩住狐影。达初的惨叫穿透骨笼传出来,听得阿秀心脏都在滴血。

“达初哥……”阿秀咬碎牙,从地里拔起火焰剑,疤痕的疼痛突然变成股滚烫的力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她看着被骨笼困住的达初,看着他一点点被白骨吞噬的狐尾,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想让我归位?”她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火焰剑上的金红火焰突然变成纯黑,“先问问我手里的剑同不同意!”

黑火顺着剑刃爬上来,阿秀的瞳孔也染上墨色,疤痕在皮肤下亮起红光,像条活过来的血蛇。她一步步走向巨巢,每走一步,脚下的血河就往回退一寸,那些血色骨花纷纷枯萎。

颅骨似乎愣了一下,所有眼球都眨了眨,像是在困惑。

“我师父说过,煞母的刀,只斩该斩的东西。”阿秀举起火焰剑,黑火“腾”地窜起三丈高,映得她脸上一半是泪一半是火,“你这种靠着吸食同类精血苟活的废物,也配提‘归位’?”

巨巢突然暴怒,无数白骨组成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卷过来。阿秀却不躲不闪,黑火剑迎着触手劈下去——不是砍断,而是让黑火顺着触手烧过去。那些白骨碰到黑火就像冰遇了火,瞬间融化成黑泥,连带着巨巢都发出痛苦的嘶吼。

“达初哥,看着!”阿秀的声音穿透骨笼,“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煞母之力!”

黑火剑直指颅骨上的骨纹,阿秀纵身跃起,疤痕的红光与剑上的黑火交融,在半空划出道血色的弧。颅骨里的所有眼球同时闭上,仿佛在畏惧。

但就在剑即将刺中的瞬间,达初的狐影突然从骨笼里冲出来,用身体挡住了阿秀的剑。

“别……阿秀……它是……”达初的声音断断续续,身体正在化作光点消散,“它是……你娘……”

黑火剑停在达初的胸口,阿秀浑身一僵,所有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

颅骨里的眼球缓缓睁开,骨爪轻轻碰了碰达初消散的光点,然后再次转向阿秀,骨纹里渗出的血珠滴在黑火剑上,竟让黑火灭了寸许。

“女……儿……”

颅骨里传出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像浸在水里的棉絮,轻轻裹住了阿秀的心脏。

乱葬岗的风突然停了,所有的白骨都不再动弹,只有青铜棺里渗出的血还在缓缓流淌,在地上画出个巨大的、和阿秀疤痕一样的图案。

阿秀握着剑的手开始发抖,她看着颅骨上的骨纹,看着那些嵌在巨巢里、和记忆中母亲眼睛很像的眼球,突然不知道该刺下去,还是该放下。

“女儿……”

颅骨里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轻轻落在阿秀心上,烫得她指尖发颤。黑火剑悬在半空,离那布满骨纹的天灵盖只有寸许,却重得像压着座山。

她想起七岁那年,母亲把她抱在怀里,用温热的手掌摩挲她手腕的疤痕:“阿秀,这不是丑东西,是娘留给你的护身符。”那时母亲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星子,和巨巢里那双流泪的眼球重叠在一起,让她心口像被剜了块肉。

达初的狐影还在消散,光点落在阿秀手背上,凉丝丝的,像他最后留下的叮嘱。阿秀猛地回神——达初不会骗她,可眼前这半骨半煞的怪物,怎么会是那个总爱笑的母亲?

“吼——”

颅骨突然发出暴戾的嘶吼,刚才的温柔荡然无存。巨巢里的眼球再次流出血泪,骨爪带着腥风抓向阿秀的脸,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滴在地上,烧出个个深坑。

“它在挣扎!”阿秀突然明白,母亲的残魂被骨师困在煞母本命棺里,早就被万煞煞气侵蚀得半疯半癫,刚才那瞬间的温柔,是残存的母性在对抗煞气,“娘!是我啊!阿秀!”

她收起黑火剑,任由骨爪停在眼前,疤痕处的红光疯狂闪烁,试图唤醒棺中残魂。青铜棺里渗出的血河突然倒流,顺着她的脚踝往上爬,在皮肤上画出与颅骨相同的纹路,痒痒的,带着股熟悉的暖意——是母亲的血。

“嗬……阿秀……”

颅骨的动作僵住了,骨爪微微颤抖。巨巢里的眼球开始变得清澈,血色渐渐褪去,露出底下温润的黑,像真正的人眼。它缓缓低下头,鼻尖几乎碰到阿秀的额头,骨缝里渗出的不再是黑血,是透明的泪,滴在阿秀疤痕上,瞬间化作道金光。

“疼……娘好疼……”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颅骨里的骨牙咯咯作响,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阿秀突然看到巨巢深处缠着道黑雾,正是骨师的残魂,它像条毒蛇,死死勒着母亲的魂核,每一次收紧,母亲的嘶吼就更凄厉一分。

“是你!”阿秀目眦欲裂,火焰剑再次出鞘,这次不是黑火,是金红相间的煞母本源火,“放开我娘!”

火剑劈向黑雾的瞬间,骨师的残魂突然从巨巢里窜出来,化作张狰狞的鬼脸,尖啸着扑向阿秀的面门:“煞母血脉,本就该互相吞噬!你娘的魂,就是你最好的养料!”

“滚!”阿秀的火焰剑横扫,金光将鬼脸劈成两半,却见黑雾瞬间重组,钻进青铜棺底,棺材突然剧烈震动,从地底钻出无数根骨链,缠向母亲的巨巢。

“不——!”母亲的残魂发出绝望的嘶吼,巨巢里的眼球再次变得血红,骨爪不受控制地抓向阿秀,“杀了我……阿秀……快杀了我……”

骨链越收越紧,母亲的残魂在煞气与骨师残魂的双重绞杀下,正在一点点被吞噬。阿秀看着母亲的眼球里最后一点清明渐渐熄灭,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煞母血脉最烈,能焚尽万物,也能……殉道。”

她猛地扑进母亲怀里,巨巢的白骨刺进她的后背,疼得她眼前发黑,却死死抱住那根插在颅骨上的脊椎骨:“娘,我们一起回家。”

疤痕的红光与母亲的血纹彻底相融,阿秀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当年你护我,这次换我护你。”

金红火焰从她体内爆发,不是向外燃烧,而是往骨缝里钻,顺着母亲的魂核,将骨师的残魂和侵蚀她的煞气一起包裹。母亲的巨巢在火焰中发出痛苦的嘶吼,却没有伤害阿秀,那些白骨反而轻轻合拢,像在保护怀里的女儿。

“阿秀……我的阿秀……”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轻,巨巢里的眼球温柔地看着她,像在看最后一眼,“娘在天上……等你……”

“娘——!”

阿秀的哭喊被火焰吞没。青铜棺在金红火焰中渐渐融化,骨链寸寸断裂,骨师的残魂发出凄厉的惨叫,在金光中彻底消散。母亲的巨巢化作点点星光,最后凝聚成枚温润的玉佩,落在阿秀掌心,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秀”字。

火焰熄灭时,乱葬岗变得一片死寂。满地的白骨化作飞灰,青铜棺消失的地方长出丛丛青草,在风中轻轻摇曳。阿秀跪在地上,紧紧攥着那枚玉佩,掌心的温度仿佛还带着母亲的暖意。

“阿秀。”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秀猛地回头,看见达初站在不远处,左臂虽然还缠着绷带,但脸上带着她熟悉的笑,狐耳在阳光下微微动着。小海扶着毛小方站在他身边,两人脸上又是泪又是笑。

“达初哥!”阿秀扑进他怀里,眼泪终于决堤,“我娘……她走了……”

达初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像风:“她解脱了,在看着我们呢。”他从怀里掏出颗晶莹的珠子,里面裹着缕微弱的蓝焰,“刚才我魂体快散的时候,是你娘的魂光护住了我,她说……要我替她好好护着你。”

毛小方拄着桃木杖走过来,看着那枚玉佩,轻轻叹了口气:“煞母血脉,代代相传的从来不是杀戮,是守护。你娘做到了,你也做到了。”他从袖里摸出个小小的布包,“这是临水城百姓送的谢礼,说多亏我们除了骨笛煞,让运河重新干净了。”

小海凑过来,献宝似的打开布包,里面是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还带着淡淡的香气:“阿秀姐,吃点甜的就不难过了。以后咱们想去哪就去哪,再也不用跟那些煞物打交道了!”

阿秀看着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身边的人,突然笑了,眼泪却还在掉。阳光穿过乱葬岗的上空,照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最后一丝阴森。

远处的古溪镇传来孩子们的笑声,炊烟像条温柔的带子,系在连绵的青山上。阿秀知道,这场与骨师、与煞气、与宿命的纠缠,终于真正画上了句号。

但她和达初、师父、小海的路,才刚刚开始。

或许以后还会遇到新的邪祟,还会有惊心动魄的打斗,但只要他们四个还在一起,只要掌心的玉佩还带着暖意,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阿秀握紧达初的手,又看了看师父和小海,四人相视一笑,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释然,有对未来的期盼,还有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风吹过青草,带着泥土的清香,像在为他们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