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刨屑化影(1/2)

槐树林的槐花刚落尽,镇西头的老棺材铺就出了怪事。

铺主赵老头是三个月前从外地迁来的,据说祖上三代都是木匠,尤其擅长打寿材。他总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左手小指缺了半截,说是年轻时被刨子削掉的,笑起来嘴角会往一边歪,看着有些瘆人。

这天清晨,赵老头打开铺门,发现后院的空地上凭空多了口黑漆棺材。那棺材样式古怪,棺身刻满了扭曲的符文,边角还沾着未干的黑泥,像是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最吓人的是,棺盖缝隙里,渗着暗红色的液体,滴在青石板上,竟像蚯蚓似的往土里钻。

“谁跟老汉开这种玩笑!”赵老头抄起斧头就要劈,却被突然赶来的毛小方拦住。

“这棺材不对劲。”毛小方蹲下身,指尖沾了点棺身的黑泥,凑近鼻尖一闻,脸色骤变,“是坟底的阴泥,带着尸气。”

话音刚落,棺盖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像是里面有人在翻身。

壮壮握紧柴刀,红纹隐隐发亮:“里面有东西?”

赵老头突然怪笑起来,嘴角歪得更厉害:“有东西才好啊……我这铺子,正好缺口镇宅的老棺。”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棺材,像在看件稀世珍宝,“我祖父当年说过,藏魂棺养够了阴气,能孵出‘活物’呢。”

“藏魂棺?”小宝抱着新做的平安牌(黑玫瑰的那块碎裂后,他请铁匠重铸了一块),牌面突然发烫,“我奶奶说过,这种棺材是用枉死者的骨头混着桃木心打的,专门用来锁那些不肯走的怨魂。”

正说着,棺盖“吱呀”一声自动掀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个蜷缩的人影,头发垂到棺外,像一蓬散开的墨。

“妈呀!”小宝吓得后退一步,平安牌的蓝光急促闪烁。

毛小方桃木剑出鞘,剑尖直指棺内:“出来!”

人影没动,倒是赵老头突然扑过去,死死按住棺盖:“别惊了它!这可是我花了三年才从乱葬岗寻来的宝贝!”他左手断指处的伤疤突然裂开,渗出血珠滴在棺木上,那些扭曲的符文竟亮了起来,像活过来的蛇。

“你到底是谁?”毛小方的剑抵住赵老头的咽喉,“迁来镇上,根本不是为了开棺材铺吧?”

赵老头脸上的笑僵住,嘴角的歪斜变成了诡异的弧度:“不愧是当年跟着黑玫瑰闯过鬼门关的人……我是赵无常的孙子。我祖父当年没能护住藏魂棺里的‘东西’,让它跑了,害了半条街的人,临死前让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重新锁进棺里。”

他猛地掀开棺盖——里面哪有什么人影,只有件绣着血色牡丹的嫁衣,衣摆处缠着缕黑发,正是黑玫瑰失踪前穿的那件!

“这嫁衣里附的,是当年被发尸吞噬的第一个魂魄——”赵老头的声音发颤,“是我姑婆。她当年为了救镇上的人,自愿被发尸拖进地底,魂魄却被锁在了这件嫁衣里,成了发尸的‘引魂灯’。”

嫁衣突然无风自动,像有双无形的手在穿它,领口处慢慢凸起个人形,头发越来越长,缠上赵老头的手腕,往他断指的伤疤里钻。

“姑婆!”赵老头疼得嘶吼,却不肯松手,“这次我不会让你再害人了!”

壮壮的柴刀红纹爆亮,劈向缠在赵老头手腕上的黑发,却被嫁衣弹出的血色光罩挡住。那光罩上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脸,正是当年被姑婆魂魄引诱而死的镇民。

“它们在护着她!”毛小方挥剑刺向光罩,桃木剑与光罩碰撞的瞬间,那些脸突然转向他,发出凄厉的尖啸,“这些魂魄认她做了‘母亲’,把她当成了复仇的寄托!”

小宝突然想起什么,将滚烫的平安牌按在光罩上:“玫瑰姐说过,怨魂最怕的是‘念想’!”

平安牌接触光罩的地方冒出白烟,光罩上的脸开始扭曲、消散。嫁衣里的人形剧烈挣扎,黑发疯狂抽打地面,将青石板抽得粉碎。赵老头趁机从怀里掏出个黄铜锁,锁芯里嵌着根灰白色的头发——是他姑婆生前的头发。

“锁魂咒,起!”他将铜锁扣在嫁衣领口,头发缠上锁芯的瞬间,嫁衣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尖叫。

黑发迅速萎缩,嫁衣慢慢瘫回棺内,血色牡丹渐渐褪色,变成了惨白。赵老头瘫坐在地,断指处的伤疤彻底愈合,却留下个铜钱大的黑印。

“终于……锁住了。”他望着棺材,眼泪混着血往下掉,“姑婆,这次我护住镇上的人了,像你当年一样。”

毛小方看着那口藏魂棺,突然发现棺底刻着行小字:“根虽除,影难散。”

夕阳把棺材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槐树林的方向,像条蜿蜒的蛇。壮壮摸着柴刀上黯淡的红纹,总觉得那影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抬起头,看向镇子的中心。

夜里,小宝做了个梦,梦见黑玫瑰站在槐树下,指着藏魂棺的方向对他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它还没走”。他惊醒时,发现平安牌上凝着层白霜,而镇西头的棺材铺,还亮着灯,赵老头正坐在棺材旁,用刨子打磨着什么,木屑飘出窗外,在月光下变成了飞舞的黑发。

赵老头的棺材铺彻夜亮着灯。

毛小方带着壮壮和小宝摸到铺外时,正看见赵老头坐在门槛上,手里的刨子“沙沙”地打磨着块桃木。木屑飞出来,在月光里打着旋,落地前突然化作一缕缕黑发,缠上墙角的野草,瞬间将草叶绞成碎末。

“他在喂那些东西。”壮壮握紧柴刀,红纹在刀身隐隐流动,“这老头不对劲,哪有木匠半夜刨木头的?而且这桃木……闻着有股血腥味。”

小宝把平安牌贴在窗纸上,牌面的蓝光映出屋内的影子——赵老头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蜈蚣的形状,正一点点往藏魂棺的方向爬。

“他在让影子钻进棺材。”毛小方压低声音,桃木剑在袖中泛着微光,“赵无常当年没锁住的,可能不只是他姑婆的魂魄。”

话音刚落,铺子里突然传出“咔哒”一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棺材板。赵老头猛地回头,嘴角歪成诡异的弧度,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内笑道:“别急,等我把‘引木’刨好,就放你们出来透气。”

“引木?”小宝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典故,“是养魂木!用枉死者的指骨混着桃木心做的,能把散魂聚成影煞!”

壮壮突然拽了拽毛小方的衣角,指着铺顶的瓦缝——无数黑发正顺着瓦片的缝隙往下渗,像下雨似的落在藏魂棺上,棺身的符文被黑发覆盖,渐渐变成了血红色。

赵老头的刨子越刨越快,桃木块上渐渐露出个人形凹槽,槽里嵌着密密麻麻的细小骨头,在月光下闪着白森森的光。“快了……再凑齐三个童男的魂魄,姑婆就能带着你们出来,把这镇子……”他突然停住,猛地转头看向窗外,“谁在那儿?”

毛小方拽着两人躲进柴草堆,就见赵老头举着刨子冲出来,他左手断指处的黑印变得像墨团似的,滴下的黑汁落在地上,立刻烧出个小坑。“是你们几个小崽子啊……”赵老头怪笑起来,“正好,小宝的魂魄最干净,拿来给姑婆当‘祭品’,她肯定喜欢!”

他手里的桃木块突然炸开,无数骨针射向小宝,毛小方挥剑格挡,骨针撞在剑身上,发出“叮叮”的脆响,竟全是用孩童指骨磨成的。“他把镇上失踪的孩子骨头,都嵌进了养魂木里!”毛小方的声音带着怒火,“难怪最近总有人家报孩子丢了!”

壮壮的柴刀红纹暴涨,劈向赵老头的手腕,却被他用刨子挡住。刨子齿上沾着的木屑突然化作黑发,缠住壮壮的手臂,往他皮肉里钻。“这老东西被影煞控住了!”壮壮疼得嘶吼,“他眼里的黑印在动!”

小宝突然举起平安牌,牌面蓝光乍现,贴向赵老头的额头。“奶奶说过,影煞怕至亲的念想!”平安牌上浮现出黑玫瑰的虚影,虚影抬手按住赵老头的黑印,那些钻进壮壮手臂的黑发瞬间缩回,像被火烧似的。

“玫瑰……”赵老头的眼神突然清明了一瞬,他看着自己沾满黑汁的手,又看看铺子里的藏魂棺,突然抱着头蹲下,“我做了什么……那些孩子……”

就在这时,藏魂棺“砰”地一声巨响,棺盖被从里面顶开条缝,缝里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抓向赵老头的脚踝。“孙儿,别愣着呀……”里面传出个娇媚又怨毒的声音,“快把那三个小崽子抓来,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赵老头的眼神再次变得浑浊,黑印蔓延到整个眼眶,他猛地抓住小宝的脚踝,往棺材铺里拖。“姑婆要祭品,我这就给您送来!”

“放开他!”毛小方剑指赵老头的心口,却见他背后的影子突然站起来,化作个穿着嫁衣的女人,长发遮住脸,只露出尖长的指甲,正往毛小方后心抓去——正是藏魂棺里的姑婆影煞!

“小心!”壮壮扑过去撞开毛小方,自己被影煞的指甲扫中后背,顿时皮开肉绽,血珠刚渗出就变成了黑色。“这玩意儿有毒!”

小宝趁机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平安牌上。黑玫瑰的虚影变得清晰,她抬手一挥,无数花瓣状的蓝光飞向影煞,花瓣落在影煞身上,竟燃起蓝色的火焰。“姑婆的魂魄被影煞吞噬后,早就成了怪物,赵爷爷,醒醒啊!”小宝哭喊着,将平安牌狠狠按在赵老头的黑印上。

“啊——”赵老头发出痛苦的嘶吼,黑印在蓝光中滋滋冒烟。他看着壮壮后背的黑血,又看看铺子里伸出的无数只手,突然抓起地上的刨子,转身冲向藏魂棺。“姑婆,你已经不是人了……我不能再让你害人!”

刨子狠狠砸在棺盖的缝隙上,赵老头用尽全力推着棺盖,指甲都抠进了木头里。“你们快带小宝走!这棺材底下连着镇河的暗渠,我引洪水淹了这里,影煞怕水!”

“那你怎么办?”壮壮捂着流血的后背喊道。

“我欠镇上的,该还了……”赵老头的声音带着解脱,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十几块平安锁,都是失踪孩子的遗物,“把这些还给他们爹娘……”

藏魂棺里的影煞发出尖利的嚎叫,无数黑发冲破棺盖,缠住赵老头的身体,往棺里拖。他却死死咬着牙,手指在棺底摸索着什么,突然笑道:“找到了……”

“轰隆”一声,棺材铺底下传来水声,暗渠被砸开了!浑浊的河水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半个铺子。影煞的手遇水就冒白烟,惨叫着缩回棺内。赵老头被黑发缠住,跟着棺材一起被洪水卷向暗渠深处,他最后看了眼小宝手里的平安锁,嘴角竟带着笑。

洪水退去时,棺材铺已经塌了一半。毛小方在废墟里找到了那口藏魂棺,棺身被水泡得发胀,上面的符文全没了,棺盖内侧刻着行新字:“孙儿不孝,送您归水府。”

小宝把平安锁分还给各家时,每家都在门口挂了串槐花。壮壮后背的伤口好了之后,留下五道黑色的疤痕,像五条小蛇,阴雨天还会发烫。毛小方则在棺材铺的地基下,挖出了块沾着黑血的桃木,上面刻着个“影”字,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条尾巴,延伸向镇子东边的乱葬岗。

那天夜里,乱葬岗的方向亮起了绿光,像是有人举着灯笼在走。镇上的狗叫了一整夜,第二天人们发现,乱葬岗里所有的坟头,都被人插了根桃木签,签上缠着黑发。而赵老头的蓝布褂,被挂在最高的那棵歪脖子树上,风一吹,像个晃来晃去的人影。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把镇子泡得发涨。乱葬岗的积水漫过脚踝,那些插着桃木签的坟头突然往下陷,泥水咕嘟咕嘟地冒,像煮开的粥。

壮壮背着药篓往回走时,看见歪脖子树上的蓝布褂在风中拧成了麻花,布纹里渗出黑汁,滴在地上,竟烧出一个个冒烟的小洞。他刚要绕道,树后突然传出“咔哒”声——是骨头摩擦的动静。

回头的瞬间,他看见个佝偻的人影蹲在坟堆里,正用指甲刨着新陷的坟土。那人穿着赵老头的蓝布褂,后颈有道暗红色的勒痕,刨土的手指关节错位地凸着,指甲缝里嵌着碎骨渣。

“赵爷爷?”壮壮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药篓“哐当”落地,里面的草药滚出来,沾了泥水立刻变黑。

人影缓缓转头,脸被乱发遮着,只有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沾着肉末的牙:“壮小子,来帮我找找……姑婆说,她的耳环掉在这儿了。”

壮壮转身就跑,泥水溅了满身。身后传来指甲抓挠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近,像有无数只手在追着他的脚踝。他不敢回头,直到撞进毛小方怀里,才发现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把衣服浸透。

“他不是赵爷爷。”毛小方的桃木剑在掌心发烫,“赵爷爷被卷进暗渠时,我看见他把随身的平安袋扔进了洪水里——那里面装着他孙女的胎发,他说过要带进棺材的。”

两人往镇西头跑,却在石桥上撞见小宝。孩子手里的平安牌裂了道缝,脸色惨白地指着桥下:“水里……有东西在拍石头。”

桥洞下的水面泛着油光,无数只惨白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拍打着桥身,指节敲石头的声音密集得像下雨。最前面那只手戴着枚银戒指,是赵老头孙女的遗物——去年冬天掉进冰窟窿时,人没捞上来,戒指却漂了上来。

“是影煞没散!”毛小方的剑突然剧烈震颤,“赵爷爷的尸身被影煞附了,它在找祭品,找那些和失踪孩子有关的东西!”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炸开,赵老头的“影子”从水里站起,蓝布褂下的皮肤泡得发白,肚子鼓鼓囊囊的,像灌满了泥浆。他手里攥着串平安锁,正是赵老头还给各家的那些,锁身被泡得发胀,锁芯里渗出暗红的液体。

“还差一个。”他歪着头,喉咙里发出水泡破裂的声响,“小宝的锁,还没找到呢。”

小宝吓得躲到毛小方身后,平安牌的裂缝越来越大,蓝光忽明忽暗。壮壮突然想起什么,拽起两人就往镇东头的祠堂跑:“祠堂供着镇水符!是当年道士画的,说能镇水里的邪祟!”

身后的“赵老头”在水里滑行,速度快得像条蛇,平安锁在他手里碰撞,发出细碎的哀鸣。石桥的栏杆被他的指甲刮出火星,木头碎屑混着黑血往下掉,落在水里,激起一圈圈灰黑色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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