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金殿对峙（1/2）

雨夜的刺杀，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在京城的暗涌下激荡开一圈圈涟漪，却又迅速被更宏大的浪潮所掩盖。次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朝野：远赴江南查案的锦衣卫指挥使林燮，已于昨夜悄然返京，并于今日凌晨，手持密折与重要物证，直叩宫门，请求陛见！

他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回来了！而且还带着“重要物证”！整个京城的目光，瞬间聚焦于那座巍峨的皇城。

辰时，皇帝临朝，百官肃立。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林燮一身风尘仆仆的绯色官袍，立于丹陛之下，身姿挺拔如松，尽管面带倦色，眼神却锐利如鹰，与他对面站着的、面色凝重的首辅徐阶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爱卿，”皇帝的声音从高高的御座上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威压，“你不在江南巡查卫所，星夜返京，所为何事？徐阁老与诸位卿家参你数款大罪，你又作何解释？”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燮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厚厚的密折和几张关键图纸，双手呈上：“启奏陛下，臣奉密旨查案，不敢有片刻懈怠。此次江南之行，并非擅离职守，乃是追踪前朝余孽‘影大人’及其党羽，现已查明其勾结漕帮帮主沙通天，私造军弩、囤积粮草、意图不轨之惊天阴谋！徐阁老所参诸款，皆属诬蔑，臣有下情回禀，并有确凿物证呈上！”

内侍将密折和图纸接过，恭敬地送到御前。皇帝缓缓展开，仔细阅览。朝堂上静得只剩下皇帝翻动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一些官员粗重的呼吸声。

徐阶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林燮此言，乃避重就轻！即便其所查为真，其手段酷烈，擅动刀兵，激变地方，亦是事实！漕帮数万之众，若因他一人之举而哗变，断绝漕运，京师震动，此等后果，谁人能担？！”他死死咬住“激变地方、动摇国本”这一点，这是最能触动皇帝神经的罪名。

林燮毫不退缩，转身面向徐阶，目光如电：“徐阁老！漕帮沙通天，勾结逆匪，私造军国重器，其罪当诛！黑鱼荡水寨，乃逆匪巢穴，臣奉旨捣毁，缴获军弩五十余具，玄铁数千斤，此乃为国除害，何来激变之说？难道要坐视逆匪坐大，危害社稷，才是安稳之道吗？！”他声若洪钟，掷地有声，随即又从怀中取出一份口供，“此乃漕帮头目李魁及水寨工匠之供词，皆可证明沙通天与‘影大人’勾结之事实！至于赵德明之死，乃逆党灭口，臣已查明，其在驿馆所用饮食中被下了慢性毒药，绝非自尽，更非臣刑讯逼供！此事，苏州知府及仵作皆可作证！”

他一句接着一句，证据确凿，逻辑清晰，将徐阶的指控一一驳回。尤其是拿出赵德明被灭口的证据，更是直接将矛头引向了隐藏在朝中的黑手，暗示徐阶等人的弹劾，或许别有用心！

朝堂之上，风向瞬间开始扭转。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官员，看到林燮拿出的实实在在的军弩图纸、玄铁记录和人口供词，再听到“逆党灭口”之说，心中天平已逐渐倾向林燮。英国公等勋贵武将，更是面露赞许之色。

皇帝看完了密折和物证，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下方百官，最终落在林燮身上：“林爱卿江南之行，辛苦。所查之事，关系社稷安危，朕已知悉。”他又看向徐阶，“徐阁老，尔等弹劾之事，虽有风闻，但与林爱卿所查谋逆大案相比，孰轻孰重？”

徐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皇帝这话，已是隐隐在指责他不知轻重了。他躬身道：“老臣……老臣亦是忧心国事，恐生变故……”

“忧心国事是好事，”皇帝打断他，语气转冷，“但亦需明辨是非，查清根源。漕帮之事，自有法度处置，岂可因噎废食？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

一锤定音！皇帝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林燮的绝对支持！

“林燮听旨！”皇帝肃然道，“尔查案有功，擢升太子少保，仍掌北镇抚司。江南一案，牵连甚广，着尔继续深挖，务必将那‘影大人’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臣，领旨谢恩！”林燮跪拜，声音沉稳。

这场惊心动魄的金殿对峙，以林燮的全面胜利而告终。他不仅洗清了污名，更因功晋升，权势更盛。徐阶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声势大挫。

然而，林燮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这场朝堂胜利只是表面，真正的对手“影大人”依旧隐藏在暗处，沙通天北上、军弩去向、漕粮亏空关联边关……这一系列谜团，才是真正关乎国家安危的隐患。

退朝后，林燮在百官复杂的目光中，大步走出奉天殿。阳光刺眼，他却感到一丝寒意。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回春堂的方向，清羽，你……还好吗？

锦衣夜行 · 第8各地送来的简报，沈墨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

“大人，有发现！”

林燮立刻抬头：“讲！”

“我们的人，在核查近年来所有与漕帮有过大规模货物往来的商号时，发现了一家名为‘隆昌号’的皮货商，有些蹊跷。”沈墨呈上一份卷宗，“这家商号总部在山西，但与江南漕帮素有生意往来，主要收购江南的丝绸、茶叶，运往北方贩卖，再购入皮货南销。往来账目巨大，表面看并无问题。”

“说重点。”林燮敲了敲桌子。

“是！蹊跷之处在于，约莫半年前开始，‘隆昌号’从江南购入的货物量锐减，但其北上的货船数量和载重却并未减少，有时反而有所增加。而且，其北上的货船，在进入河北地界后，往往不再走官定的漕运码头，而是转向一些偏僻的私人小码头卸货，再由陆路转运。我们查了其中一个码头的记录，接收‘隆昌号’货物的，是一家新成立的、背景不明的‘顺风车马行’。”

林燮眼中精光一闪：“货物内容？”

“报关记录上写的都是寻常皮货、药材和土产。”沈墨道，“但卑职怀疑，这其中可能夹带了私货，甚至……就是我们找的那批军弩！他们利用‘隆昌号’合法的商队做掩护，瞒天过海！”

“隆昌号…山西…”林燮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目光落在山西方向，“山西与宣府、大同两大军镇接壤，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沙通天北上，军弩若运往边关，山西是必经之路，甚至可能就是目的地！”

一条重要的线索终于浮出水面！

“立刻详查隆昌号！尤其是其在山西的总号，以及那个‘顺风车马行’！查清其东家、背后的靠山，以及所有可疑的货物往来和资金流向！”林燮果断下令，“还有，重点关注宣府、大同两镇的驻军动向，特别是近期有无异常的物资接收或人员调动！”

“是！”沈墨领命，正要离开，又被林燮叫住。

“此事机密，用最可靠的人，切勿打草惊蛇。”

沈墨肃然道：“卑职明白！”

沈墨离开后，林燮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从江南沿着运河缓缓北上，最终落在山西的位置。隆昌号……这会不会是“影大人”经营的另一条暗线？利用合法的商业网络，为其输送人员和物资？

他想起萧然之前提到的，冯保似乎与山西的一些官员过往甚密。难道这隆昌号，与冯保也有牵连？这背后的关系网，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必须尽快确认这条线索的真伪。如果军弩真的被运往了宣大防线，那问题就严重了。宣府、大同是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重镇，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他需要更多、更确切的情报。或许，该动用一下那张埋在暗处的、许久未用的牌了。林燮眼中闪过一丝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