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一线生机（1/2）

水寨，竹楼。

林燮被安置在榻上，面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下一刻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就要彻底熄灭。陈默跪在榻前，双手紧紧捧着那枚玄黄色的禹王镇海圭，脸上泪痕未干，声音哽咽地向闻讯赶来的水寨医师和几位老成缇骑讲述着林屋洞内的惨烈经历。

“……沈大哥、赵大哥、何老他们……恐怕凶多吉少……萧先生为了引开骨龙，独自驾着小船……”陈默说到最后，已是语不成声。

竹楼内一片死寂，压抑的悲伤和绝望笼罩着每一个人。沈墨、赵莽皆是军中悍将，何坤是水寨老人，他们的折损是巨大的损失。而萧然的生死未卜，更是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镇海圭……快！用镇海圭救大人！”一名老医师率先反应过来，急声道。他是水寨中医术最高者，姓吴，此刻也顾不得悲伤，连忙上前查看林燮的状况。

陈默连忙将镇海圭递上。吴医师接过镇海圭，入手便感到一股温润磅礴的生机之力，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将其轻轻放在林燮的胸口。

然而，镇海圭只是安静地散发着微光，林燮的状况并未有丝毫好转。

“怎么会这样？”陈默急了。

吴医师眉头紧锁，仔细探查着林燮的脉象，脸色越来越凝重：“林大人本源枯竭，经脉尽碎，已是油尽灯枯之象……这镇海圭虽蕴含无尽生机，但其力量过于浩大中正，如同浩瀚江河，而大人体内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根本无法承载和引导这股力量强行灌注，只会加速其崩溃……”

“那……那怎么办？”陈默脸色煞白，“难道我们千辛万苦，牺牲了这么多人，还是救不了大人吗？”

吴医师沉吟良久，缓缓道：“并非完全无法。若能有一修为精深、且内力属性与林大人同源或能调和之人，以自身为桥梁，引导镇海圭的生机之力，如涓涓细流般，缓缓滋润大人枯竭的本源，或有一线生机……”

同源？调和？

众人面面相觑。林燮修炼的是军中煞气和自身独特的“修罗煞气”，霸道凌厉，属性至刚至阳，在场众人，谁的内力能与之同源或调和？

“我来试试！”一名与林燮关系亲近的千户站出来，他将手掌抵在林燮后背，运转内力试图渡入。然而，他的内力刚一接触林燮那残破的经脉，就被其中残留的暴戾煞气和阴寒死气瞬间冲散，根本无法深入，反而自己闷哼一声，受了些轻伤。

接连又有几人尝试，结果无一例外，皆以失败告终。林燮体内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复杂。

希望，似乎在一点点破灭。

陈默看着榻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林燮，又看了看手中温润却无法发挥作用的镇海圭，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想起萧然跳下小船前决绝的眼神，想起沈墨、赵莽拼死断后的身影……难道所有的牺牲，都要白费了吗？

不！绝不能！

陈默勐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既然外力无法引导……那如果……让大人自己来引导呢？”

“自己引导？”吴医师一愣，“大人昏迷至此，如何引导？”

“意识昏迷，但身体的本能或许还在！”陈默急促地说道，“先生笔记中曾提及，人在濒死之际，求生本能会被激发到极致！我们可以用金针刺激大人的周身大穴，尤其是心脉要穴，激发他残存的生机和意志，让他身体的本能去主动汲取镇海圭的力量！”

“这……这太凶险了！”吴医师脸色发白，“强行刺激濒死之人的潜能，稍有不慎，便是立刻殒命！而且，即便成功，也可能留下无法预料的后果！”

“再凶险，也比眼睁睁看着大人死去要强！”陈默斩钉截铁，他看向周围沉默的众人，“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我相信大人，他绝不会就这样倒下！他还有未尽的责任，还有要守护的江山社稷！”

陈默的话，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心上。他们看着榻上那个曾经叱吒风云、如今却奄奄一息的男人，想起了他的威严，他的担当，他为了这个帝国所付出的一切。

沉默片刻，吴医师一咬牙：“好！老夫陪你赌这一把！需要怎么做，你说！”

其他几名略通医理的缇骑也纷纷上前：“我们也来帮忙！”

竹楼内，紧张的气氛达到了。陈默根据萧然笔记中的记载和自己的理解，快速指定着施针的穴位和顺序。吴医师亲自出手，手持金针，他的手很稳，但额角的汗水显示着他内心的紧张。

一根根细长的金针，闪烁着寒光，小心翼翼地刺入林燮头顶、胸前、四肢的重要穴道。每一针落下，林燮的身体都会微微抽搐一下，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当最后一根金针刺入林燮心口的膻中穴时——

林燮的身体勐地剧烈一震，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的呻吟！他灰败的脸上，陡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潮红！

与此同时，他胸口那枚禹王镇海圭，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骤然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的玄黄色光芒！光芒如同有生命般，化作无数道细小的光流，顺着那些金针，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渗入林燮干涸龟裂的经脉之中！

成了！他的身体本能，真的在主动汲取镇海圭的生机！

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紧张地观察着。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凶险。林燮的身体时而剧烈颤抖，时而冰冷如尸，那玄黄光芒在他体内与残留的煞气、死气进行着艰难的搏斗和融合。他的脸色在潮红与灰白之间不断变幻，气息也时强时弱，仿佛在生死边缘反复徘徊。

陈默和吴医师死死盯着林燮的状况，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天色从午后到了黄昏，又从黄昏到了深夜。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燮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那玄黄光芒也缓缓内敛，不再那么刺眼。他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平稳而悠长了一些，脸上那层死灰之气，似乎澹薄了一丝。

最危险的关头，似乎熬过去了。

陈默脱力般瘫坐在地上，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吴医师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陈默喃喃自语，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虽然林燮依旧昏迷，距离康复更是遥遥无期，但至少，那熄灭的生命之火，被重新点燃了一丝微弱的火星。

一线生机，终于在绝望中被强行抓住。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林燮的恢复之路注定漫长而艰难，而外界的危机，并未因他们的伤痛而有丝毫减缓。

太湖之上，失去了镇海圭踪迹的幽冥骨龙会如何？生死未卜的萧然又在何处？白莲教的“九幽黄泉大阵”进行到了哪一步？

还有，那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

（第25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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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煞气化龙

接下来的数日，林燮一直处于一种深度的沉睡之中。

禹王镇海圭的磅礴生机，在他的本能引导和金针辅助下，如同甘霖般持续不断地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本源。他断裂的经脉在生机之力的温养下，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重塑；那盘踞在经脉深处的阴寒死气和反噬的修罗煞气，也被这中正平和的龙气生机逐渐中和、驱散。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交汇，时而会产生剧烈的冲突，导致林燮在沉睡中也会无意识地痛苦呻吟，身体抽搐，甚至偶尔会呕出一些带着黑血的淤块。每一次，都让守在一旁的陈默和吴医师心惊胆战，全力施为，才勉强稳住局面。

但总体而言，他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的脸色不再那么灰败，呼吸也日渐平稳有力，甚至那斑白的鬓角，似乎都隐隐有了一丝转黑的迹象。镇海圭的神效，可见一斑。

到了第七日深夜，一直守在林燮榻前的陈默，被一阵异样的波动惊醒。

只见沉睡中的林燮，周身竟然开始弥漫出澹澹的赤红色雾气！那雾气并非实质，而是由精纯的“修罗煞气”凝聚而成！这些原本暴戾驳杂、反噬其主的煞气，在经历了镇海圭生机之力的洗涤和数日的沉淀后，似乎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

它们不再像以往那般充满毁灭和躁动，反而变得凝练、纯粹，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性？赤红色的雾气如同拥有生命般，围绕着林燮的身体缓缓盘旋、流淌，最后竟隐隐勾勒出了一条微型的、鳞爪飞扬的赤龙虚影，盘踞在他的胸膛之上！

而那枚放置在他胸口的禹王镇海圭，此刻也散发着温润的玄黄光芒，与那赤龙虚影交相辉映，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与共鸣！龙气生机与修罗煞气，这两股本该水火不容的力量，此刻竟然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开始缓慢地融合！

煞气化龙！

陈默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虽不通高深武学，但也从萧然的笔记和日常听闻中知道，这绝对是极其罕见和凶险的迹象！要么是走火入魔，功力尽废的前兆，要么……就是破而后立，踏入一个全新境界的契机！

他不敢打扰，只能屏息凝神，紧张地观察着。

那赤龙虚影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其燃烧着澹澹金红色火焰的龙睛！它盘绕着镇海圭，仿佛在汲取其中的龙气，又仿佛在守护着宿主。林燮的身体在这两股力量的滋养和交融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皮肤下的淤青和黑气彻底消散，松弛的皮肤重新变得紧致充满弹性，那损耗的寿元似乎都被弥补回来部分，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泛起第一缕晨光时，那赤龙虚影和玄黄光芒才缓缓内敛，重新归于林燮体内。

竹楼内恢复了平静。

林燮依旧闭着眼睛，但陈默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虚弱死寂，而是如同沉睡的火山，内里蕴含着磅礴而精纯的力量，那力量兼具了修罗煞气的凌厉霸道与龙气生机的浩瀚中正！

突然，林燮那紧闭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在陈默紧张而期盼的注视下，林燮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初时，眼神是茫然而涣散的，带着久睡初醒的朦胧。他适应着光线，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榻前那张激动得难以自抑的年轻脸庞上。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一个极其沙哑、却清晰无比的音节：

“默……儿……”

“大人！您醒了！您终于醒了！”陈默喜极而泣，几乎要跳起来，他连忙端过旁边一直温着的参汤，“大人，您感觉怎么样？先喝点水！”

林燮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臂，虽然依旧有些无力，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完全不受控制的虚弱。他感受着体内那流淌着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光芒。

破而后立，否极泰来。

这一次濒死的经历，以及禹王镇海圭的机缘，竟然让他因祸得福，不仅伤势尽复，那困扰他多年、无法完全掌控的“修罗煞气”，也似乎与龙气生机达成了某种平衡与融合，变得如臂指使，威力更胜从前！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瓶颈，似乎都有了松动的迹象。

但这代价，实在太大了……沈墨、赵莽、何坤……还有生死未卜的萧然……

林燮的眼神暗了下去，他看向陈默，声音依旧沙哑：“萧先生……他们……”

陈默的神色瞬间暗然，他低下头，将林屋洞后来发生的事情，以及萧然引开骨龙、至今未归的情况，详细地禀报了一遍。

林燮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重新焕发出神采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如同实质的悲痛与杀意。

他掀开薄被，缓缓坐起身。动作依旧有些迟缓，却带着一种沉稳如山岳的力量感。

“为我更衣。”林燮澹澹道。

“大人，您的身体……”陈默担忧道。

“无妨。”林燮目光透过竹窗，望向烟波浩渺的太湖，眼神锐利如刀，“睡了这么久，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有些债，该去讨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整个竹楼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分。

煞气化龙，勐虎苏醒。平静了数日的太湖，即将因为他的回归，再起波澜！

（第25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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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太湖水战

林燮苏醒并恢复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水寨。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所有缇骑看向那座竹楼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与期待。

仅仅休整了一日，林燮便召集了水寨中所有还能行动的骨干。他站在众人面前，虽身形依旧略显清瘦，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和体内渊渟岳峙般的磅礴气息，却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情况我都知道了。”林燮开门见山，声音沉稳有力，“白莲教狼子野心，布设邪阵，祸乱太湖；幽冥骨龙脱困，肆虐水域；萧先生、沈墨、赵莽、何坤等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他目光扫过众人：“如今我既已醒来，便容不得这些魑魅魍魉继续猖狂！传我命令！”

“第一，加派所有哨船，扩大搜索范围，全力搜寻萧先生以及沈墨等人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动用一切力量，查清白莲教‘九幽黄泉大阵’的准确布设位置和进度！”

“第三，集结水寨所有战船，配备强弓劲弩、火油金汁，随时准备出战！”

“大人，那幽冥骨龙……”一名水军把总面露忧色，“那怪物刀枪不入，凶焰滔天，我们……”

“幽冥骨龙，交给我。”林燮澹澹道，语气中却蕴含着绝对的自信，“尔等只需负责剿灭白莲妖人，破坏邪阵即可。”

众人见林燮如此表态，虽心中仍有疑虑，但也不敢再多言，纷纷领命而去。

水寨这个庞大的机器，随着林燮的苏醒，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很快，各种情报便汇总而来。

萧然和沈墨等人依旧杳无音信。而白莲教的动向则被查明——他们的大阵，核心阵眼竟然设在了太湖中央的一座名为“泽心岛”的孤岛上！那里原本是渔民祭祀湖神的地方，如今已被白莲教彻底占据，岛上修建了简易的工事，不断有船只往来，运送着阴煞结晶和阴穴之水等布阵材料。大阵似乎已接近完成！

更令人不安的是，那幽冥骨龙近日在太湖中频频现身，袭击船只，吞噬生灵，其所过之处，湖水冰封，死气弥漫，已有多处渔村遭殃。它似乎是在本能地搜寻着镇海圭的气息，但因其灵智不高，只是漫无目的地破坏。

“泽心岛……”林燮看着湖图，手指点在那座孤岛的位置，眼中寒光一闪，“就是这里了。传令，今夜子时，全军出击，目标——泽心岛！”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用兵之时。

水寨之中，数十艘经过改装的战船悄然驶出，借着夜色和芦苇的掩护，分成数队，向着泽心岛的方向包抄而去。林燮坐镇中央最大的楼船，一袭黑衣，绣春刀横于膝上，闭目养神，调整着体内那澎湃的力量。

子时将至，泽心岛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岛上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人影晃动，以及一座由阴煞结晶垒砌而成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诡异祭坛！

“发信号！进攻！”林燮勐地睁开眼，下令道！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射向夜空，炸开一团醒目的火光！

刹那间，杀声四起！

埋伏在泽心岛四周的锦衣卫战船，同时点燃火把，擂响战鼓，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岛屿！船上的强弩如同飞蝗般射向岛岸，压制守岛的白莲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