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水寨烽烟（2/2）

北镇抚司大门前，明显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或是游手好闲的闲汉，或是看似路过的商贩，目光却不时瞟向那森严的衙门。这是各方势力派出的眼线，意在监视北镇抚司的动向，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示威。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依旧称病不出，但其掌控的东厂，活动却明显频繁起来。有传言说，东厂的人正在暗中收集与林燮关系密切的官员的材料，似有所图。

在这敏感时刻，萧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不再仅仅通过晦明阁的渠道暗中活动，而是以“萧先生”的身份，公开拜访了几位与林燮交好、且在朝中有一定影响力的勋贵和武将，如英国公张溶等人。

拜访的理由很充分：探病，或探讨养生之道。但在看似寻常的寒暄中，萧然总会“不经意”地提及林指挥使为国操劳、远赴江南查处大案的不易，以及漕帮某些势力无法无天、可能危及漕运的潜在风险。他语气平和，言辞委婉，却将林燮的行动定性为了维护朝廷利益和漕运安全，与徐阶弹劾的“激变地方”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这些勋贵武将，大多与漕帮并无利益瓜葛，甚至对把持漕运、桀骜不驯的漕帮早有不满，加之与林燮的香火情谊，经萧然这一点拨，心中自然有了计较。他们虽未在明面上立刻站出来为林燮辩护，但态度已然转变，在各自的圈子里的言论，开始倾向于林燮。

同时，萧然也暗中指示晦明阁，将一些关于漕帮多年来欺行霸市、与地方官员勾结、甚至可能参与走私等“黑材料”，巧妙地散播出去。这些消息真真假假，却在市井坊间和部分官员中流传开来，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徐阶等人将漕帮塑造成“被迫害者”的形象。

萧然的这些举动，自然落入了某些人的眼中。这日，他刚从英国公府出来，准备返回回春堂，一辆马车便停在了他面前。车帘掀开，露出的竟是冯保那张白净的面孔。

“萧先生，好巧啊。”冯保笑眯眯地说，“杂家正要回宫，顺路送先生一程？”

这绝非巧合。萧然心知肚明，这是冯保的又一次试探，或者说，警告。他略一沉吟，坦然上了马车。

车厢内空间宽敞，布置奢华。冯保打量着萧然，慢悠悠地说道：“先生近日很是忙碌啊，英国公府、成安伯府…真是交友广阔。”

萧然平静回应：“悬壶济世，职责所在，诸位大人信得过草民，是草民的荣幸。”

“呵呵，是啊。”冯保皮笑肉不笑，“不过，这京城里的水浑得很，先生交友，可要擦亮眼睛。有些人，看着风光，说不定哪天就…树倒猢狲散咯。”他意有所指，显然是指林燮目前的处境。

“多谢公公提醒。”萧然不动声色，“草民行医，只问病症，不问其他。就如同公公执掌司礼监，调和鼎鼐，亦是为国操劳。”

冯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萧然这番不卑不亢、又将话题引开的应对，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欣赏。他换了个话题：“听说林指挥使在江南，颇有斩获？可惜啊，朝中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好。”

萧然心中微动，冯保这话，像是在暗示他知道林燮的功劳，甚至对徐阶等人的弹劾不以为然？这阉党首领的态度，愈发扑朔迷离了。

“林大人所为，皆是奉旨行事，是非功过，自有圣裁。”萧然将球踢给了皇帝。

冯保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先生是个明白人。罢了，就到这儿吧，杂家还要进宫伺候皇上。”马车停下，正好在离回春堂不远的路口。

萧然下车，躬身告辞。冯保的车帘落下，马车缓缓驶离。萧然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眉头微蹙。冯保这次露面，看似只是偶遇和闲聊，但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敌是友？还是那只等待鹬蚌相争的渔翁？

京城的暗流，因为萧然的主动介入和冯保的暧昧态度，变得更加复杂激荡。而决定性的因素，依然掌握在千里之外的林燮，以及那座深宫里的皇帝手中。

锦衣夜行 · 第85章 雨夜杀机

弹劾风波发酵数日，朝堂上的争吵愈演愈烈。皇帝始终未明确表态，既未下旨斥责林燮，也未驳回徐阶的弹劾，这种沉默让各方势力更加焦躁不安。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一个对林燮极为不利的消息突然在小范围内传开：被林燮扣押在苏州的官坊副监事赵德明，在戒备森严的驿馆内，“自尽”身亡了！

消息传到京城，徐阶等人如获至宝，立刻再次上奏，咬定是林燮刑讯逼供、杀人灭口，企图掩盖其江南滥权枉法的罪行！这下，连一些原本中立的大臣也开始动摇，认为林燮行事确实过于酷烈，有灭口之嫌。

压力再次倍增。

萧然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一片冰冷。赵德明被灭口了！这绝对是“影大人”势力的手笔！他们无法从外部营救，便选择了最彻底的方式——灭口，既能切断线索，又能给林燮泼上脏水，一石二鸟！对方在京中和江南的能量，远超想象！

夜幕降临，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更添几分凄冷和压抑。回春堂早早关了门，萧然独自坐在灯下，面前铺着一张京城地图，上面标注着各方势力的据点和他所知的暗线。局势已经恶劣到极点，林燮的捷报若再不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动用晦明阁更隐蔽的力量，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来拖延或者反击。但这风险极大，一旦暴露，不仅他自己万劫不复，更会连累整个晦明阁。

就在他沉思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像是瓦片被踩动的声音。萧然眼神一凛，瞬间吹熄了油灯，身形悄无声息地滑到窗边阴影里。

有人！而且身手不弱！

紧接着，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翻过后院围墙，落地无声，朝着亮着灯的主屋摸来。他们手持利刃，行动间透着专业的狠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目标直指萧然！

萧然心中雪亮，对方这是要趁林燮失势、京城混乱的当口，对他这个“林燮同党”进行清除了！或许是徐阶那边的人，或许是冯保的灭口，更有可能，是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影大人”终于对他出手了！

杀手共有四人，呈扇形包围了主屋。其中一人试探性地推了推门，发现门栓着，便打了个手势，另一人取出工具，开始悄无声息地撬锁。

萧然屏住呼吸，从袖中滑出几枚淬了麻药的银针。他武功虽不及林燮，但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尤其擅长用针和用毒。然而，对方有备而来，人数占优，硬拼绝非上策。

必须想办法突围，或者制造动静引来巡夜的兵丁！

就在门锁即将被撬开的刹那，萧然猛地将身边一个药架推倒！瓶瓶罐罐摔碎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中格外刺耳！

杀手们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动作一滞！

趁此机会，萧然闪电般从窗口跃出，同时手中银针激射而出，直取离窗口最近的两名杀手！

“噗噗！”两名杀手猝不及防，被银针射中穴道，闷哼一声，动作顿时僵直。另外两名杀手反应极快，立刻挥刀扑向萧然！

刀光凛冽，映着雨丝，杀气弥漫在小院之中。萧然身形灵动，避开致命的劈砍，手中又扣住了一把药粉。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搏杀！

然而，就在萧然准备撒出药粉的瞬间，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胆敢夜闯民宅！”

紧接着，火把亮起，脚步声杂乱，一队巡城的五城兵马司兵丁恰好巡逻至此，被刚才药架倒塌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杀手们见行迹暴露，互相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扔出几枚烟幕弹，趁着烟雾弥漫，迅速翻墙而走，消失在雨夜中。

兵马司的兵丁冲进院子，只看到一片狼藉和站在雨中、衣衫微湿的萧然。

“萧先生，您没事吧？”带队的小旗官认得萧然，连忙上前询问。

萧然压下心中的惊悸，摇了摇头：“有劳诸位军爷，方才进了几个毛贼，已被惊走。”

兵丁们搜查了一番，一无所获，只得交代萧然多加小心，便继续巡逻去了。

院子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雨声。萧然看着杀手消失的方向，脸色凝重。这次刺杀未遂，但意味着对方的行动已经升级，从朝堂攻讦转向了直接的肉体消灭。回春堂，甚至整个京城，对他而言都已经不再安全。

他必须立刻做出抉择。是继续留在京城，冒险周旋，还是暂时隐匿，等待林燮的消息？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冲刷掉这京城的血腥与阴谋，却只让夜色变得更加深沉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