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归途（1/2）

正月里的寒风，在通远县破旧的招待所院外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残雪和尘土。那辆黑色的帕萨特静静地停在那里，车身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毫不显眼。

陈长生办理了简单的退房手续，将那个轻便的行李箱放入后备箱。他坐进驾驶位，关上车门，车内还残留着一丝凉意。发动机启动，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在这清冷的早晨格外清晰。

他没有立刻驶离，而是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小城。灰扑扑的街道，低矮的建筑，偶尔走过的裹着厚棉衣的行人，一切都透着北方小县城特有的、缓慢而质朴的生活气息。就是在这里，他完成了一场跨越梦境的静默补偿。

方向盘在手，一种熟悉的掌控感回归。他轻踩油门，车辆缓缓驶出招待所的小院，汇入县城稀疏的车流，然后沿着来时的路，驶向通往高速公路的国道。

车窗外的景色开始流动，从城区的街巷变为郊区的平房，再变为开阔的、被积雪覆盖的田野。天空是冬日特有的灰蓝色，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缺乏温度的光线。车内很安静，只有轮胎碾压路面的沙沙声和暖气系统轻微的送风声。

这种独处的、在路上的感觉，让陈长生纷乱的思绪有了沉淀的空间。他的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而脑海中，过去几日在通远县的点点滴滴，却如同车窗外的风景般，一幕幕清晰地回放。

匿名基金的设立与运作，精准而高效，如同在棋盘上落下的一颗无声棋子。医院报亭旁的远观，目睹苏家被骚扰时的冷峻，以及那个直接拨往省城的、扭转乾坤的电话。年集上，隔着熙攘人流那惊鸿一瞥的对视，和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可能未察觉的恍惚。还有……图书馆午后阳光下，那意外的碰撞，递还的书本，以及她抬起头时，眼中极度困惑恍惚之下，脱口而出的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好像……在哪见过您？”

这句话，像一枚精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至今仍在扩散。尤其是在这独自驾车的静谧时刻，愈发清晰可辨。

是巧合吗？是一个生活环境闭塞的少女，面对气质迥异的陌生男子时产生的错觉？这是最符合常理的解释。但陈长生内心深处，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在轻轻否定。那种“熟悉感”从她眼中流露出来时，太过真切，不像是单纯的搭讪或错觉，更像是一种……源自更深层面的、模糊的共鸣与辨认。

庄周梦蝶，孰真孰幻？

这个古老的命题，此刻变得无比具体。他身处这个由强烈执念构筑的“重生”梦境，自以为是清醒的布局者，试图修正过往的遗憾。然而，苏青禾那莫名的感应，却像一面镜子，映照出这个梦境的深邃与不可控——某些超乎他理解的真实纽带，或许正穿透梦的帷幕，悄然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