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工程师们的年终总结:从“麻了”到“骄傲”(1/2)

腊月二十八下午,瓦窑堡最大的那间仓库被临时改成了会场。长条凳从门口一直排到墙根,坐满了人——各车间主任、技术骨干、老师傅,还有今年新来的三十多个学生兵。空气里混着机油味、烟丝味和刚扫过的尘土味,炉子烧得旺,好些人把棉袄敞着怀。

林烽坐在靠前的位置,手里翻着几张技术改进汇总表。荣克猫着腰挤过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看见没?钱工紧张得在搓裤腿呢。”

台下第三排,戴着眼镜的瘦高个工程师正不自在地调整坐姿,正是机械车间的钱工程师。他旁边坐着三位同样略显局促的技术人员:负责火炮设计的孙工、搞通讯设备的李工,还有专攻材料的热处理工程师周工。这四位是今年从后方大学和旧厂矿抽调来的“高材生”,头一回在兵工厂全体大会上发言。

会议前半程是各车间报数据。当坦克车间的主任报出“全年总装四十辆太行-1型,其中二十七辆配备镀铬炮管”时,台下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荣克用胳膊肘碰碰林烽,小声说:“老钱他们刚来那会儿,咱们一个月能攒出两辆坦克就算烧高香了。”

林烽笑了笑,没说话。

轮到时,主持会议的老厂长笑着点了名:“下面请咱们新来的四位工程师代表讲讲,来瓦窑堡这大半年,有啥感想体会。钱工,你先来?”

钱工程师被点了名,扶着眼镜站起来,往台上走时还差点被凳子腿绊着,台下响起善意的低笑。他站定后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发紧:“这个……我七月来的瓦窑堡,跟着运输队爬了十五里山路。心想兵工厂嘛,大概就是几间土房,几台老掉牙的皮带机床……”

他顿了顿,手无意识地比划着:“结果一进山谷,先看见三十米高的水轮机在转,然后是成排的锻压机、铣床,甚至还有自己改装的齿轮加工线。我站在那儿,脑子里就一个词——‘麻了’。真的,就是那种……从头发丝麻到脚趾尖的感觉。我在汉口的老厂干过八年,从没见过在山沟里能铺开这种规模的工业摊子。”

台下有人点头。钱工程师越说越顺:“后来分到坦克生产线,我更‘麻’了。林科长拿来一张复合倾斜装甲的草图,说要搞三层不同硬度的钢板叠加——我当时心里嘀咕,这得多少道工序?热处理参数怎么定?结果呢?”他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月,从轧制到热处理成型,硬是搞出来了。前线反馈说这装甲能扛住鬼子75毫米炮直射,我那天晚上……”

他停了一下,扶了扶眼镜:“我那天晚上没睡着。不是担心,是激动。所以这第一‘麻’,是被咱们这儿的工业规模吓麻的。”

掌声和笑声同时响起。接着上场的孙工程师个子不高,嗓门却亮:“我接着钱工的话说——第二‘麻’,是被林科长的脑洞‘卷麻’的!”这话一出,全场哄堂大笑。

孙工自己也乐了:“我搞火炮设计的,原本觉得把缴获的日式山炮改改就能用。结果林科长找我,第一句话是‘孙工,咱们能不能把122加农炮的后坐系统减重三十公斤?’我心想这怎么可能……然后他掏出一叠演算纸,上面连液压复进机的草图都画好了。”

他模仿林烽那种平静又笃定的语气:“‘材料不够可以用多层板簧叠加缓冲,咱们自己做热处理提升弹性极限’。我拿着那叠纸回去研究,越研究越觉得……我这十几年白学了?后来才知道,林科长为了这个设计,之前已经试废了五套弹簧组。”

台下有人喊:“孙工,你也跟着‘卷’了吧?”

“岂止是卷!”孙工一拍大腿,“那之后俩月,我做梦都在算弹簧应力分布!结果真搞出来了,减重二十八公斤,炮架运输省了一头骡子的运力。前线炮兵班专门捎话回来感谢——说现在转移阵地能快一刻钟,一刻钟啊同志们,战场上能多打两轮齐射!”

更热烈的掌声。李工程师站起来时显得文静些,说话慢条斯理:“我负责步话机。来之前我想,通讯设备嘛,能通话、抗干扰就行。结果林科长提的要求是:要能在暴雨天通话、要电池续航翻倍、还要尽量用回收零件……我那时候觉得,这比让我从头设计一台新机器还难。”

他忽然笑了笑:“最难的是八月份,赶制第二批步话机。电子管供应不上,林科长带着我们拆了二十几台缴获的鬼子收音机,一个个测试筛选。有一晚加班到后半夜,他忽然说‘李工,咱们能不能把调频电路简化一下,省两个真空管?’我累得头昏眼花,脱口而出‘林科长,您这是要把我最后一滴脑浆都榨干啊’。”

全场爆笑。林烽在台下也笑着摇头。李工等笑声稍歇,继续说:“但就是那么‘榨’,我们真省出了管子,超额完成任务。现在前线每个连都有步话机。上次运输队带回一份战报,说有个连长靠着步话机调动三个排,包了鬼子一个小队——那时候我就觉得,值了。”

最后是周工程师,面相憨厚,说话带点口音:“俺搞热处理的,整天跟炉子打交道。林科长找俺说镀铬炮管的事儿,俺一开始觉得玄乎——那么长的管子,镀层均匀性咋保证?结果他带着俺改电解槽、调电流密度,失败一次总结一次,最后成了。现在炮管寿命翻倍,俺去测试场看打炮,六千发啊,那炮管还亮堂堂的……”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有点哽:“上个月有批前线退下来的炮手来培训,有个小战士拉着俺手说‘周师傅,你们造的炮管真好使,咱们连在泥地里打了四天,擦擦就跟新的一样’。那孩子才十八岁,手上全是冻疮。”

仓库里安静下来。周工抹了把脸,抬高声音:“所以俺说,刚来时被规模吓麻了,干活时被要求‘卷麻’了——但看到咱们造的装备在前线立战功,看到小战士们能用上好武器,看到抗战形势一天比一天好……”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俺骄傲极了!”

掌声瞬间炸开,像要把屋顶掀翻。四位工程师站在台前,灯光照在他们有些疲惫却发亮的脸上。台下许多人眼眶都红了——这些平日沉默寡言的技术人员,说出的每个字都沉甸甸地砸在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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