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枢(2/2)
修士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堆起更热切的笑纹:“小道友有所不知,” 他缓步向前,青袍下摆掠过地面时,那些银丝绳结竟无风自动,“我天枢教奉的是北斗第七星君…… ”
林澈突然嗤笑一声,指尖灵果核弹向空中:“可北斗第七星不是叫瑶光吗?” 果核精准打在旗幡上,“你旗子上写的怎么是天枢?”
“这位道友似有暗疾。”修士对林澈的质问置若罔闻,青铜钵中的符水突然泛起奇异波纹。他向前迈步时,青袍下摆无风自动,露出绣在里衬的扭曲星纹,“可要请一盏七星灯?”
修士眼神微动,掌心铜钱突然发出蜂鸣。周若渊的洞箫横空一拦,箫孔流转的灵气将铜钱震偏三寸。铜钱擦着许星遥衣角掠过,在青石板上灼出七个焦黑小孔,排成诡异的勺形。
“诸位若是修行中人,” 修士笑着收起铜钱,指尖在钵沿轻叩三下,每一声都带着奇特的韵律,“当知我天枢教最擅调和阴阳。”
许星遥突然按住肋下,封灵针在铜钱震颤的余波中微微松动,瑶溪歌的银铃无风自动,她闪身上前挡住许星遥:“我们要七盏河灯。”
修士眼底闪过精光,青铜钵突然翻转。七盏莲花灯飘然而至,灯芯跃动的灵火在暮色中明灭不定。瑶溪歌看得真切,灯芯跃动的根本不是寻常灵火,而是七簇幽蓝惑心焰。每簇火焰中心都蜷缩着米粒大小的婴灵虚影,正随着火焰摇曳发出无声的啼哭。莲花灯瓣上密密麻麻刻着符咒,泛着妖异的粉光。
“小心灯油。”周若渊传音入密。
林澈已经摸出钱袋,瑶溪歌的手便覆了上来。她腕间银铃轻晃,铃舌撞击的刹那,最近那盏莲花灯的幽蓝火苗“嗤”地蹿高三尺,将灯罩上暗藏的符咒照得纤毫毕现。
修士面色陡变,袖中铜钱锁链如毒蛇吐信,猛地缠向银铃。锁链上北斗纹路泛起红光,链节碰撞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怪响。
“当啷——”
周若渊的碧玉洞箫点中锁链七寸要害,箫身浮现的十二道清心咒同时亮起。青芒暴涨间,铜钱锁链“铮”地崩回原形,七枚铜钱散落一地,每枚背面都刻着扭曲的婴灵图腾。
林澈趁机拽住许星遥急退三步。恰在此时,广场西北角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匹青骢马踏碎暮色而来,马鞍上道宗弟子的玄色法袍猎猎作响,腰间的镇魔剑泛着冷光。
修士袖袍翻卷,所有法器瞬间敛去邪气。莲花灯幽蓝火苗“噗”地熄灭,化作普通纸灯飘落人群。他后退半步堆起笑容,青铜钵中的符水已恢复清澈:“诸位道友怕是误会了……”
烛火摇曳的客栈上房内,瑶溪歌将银铃浸入青瓷碗中。药汤触到铃身的刹那,泛起一层诡异的蓝紫色泡沫,散发出淡淡的腐蛾气味。
“的确是惑心焰。” 她指尖轻点碗沿,一圈涟漪荡开,映出铃身内部附着的磷粉,“用南疆噬灵蛾的翅粉炼制,”泡沫突然爆开,浮现出细小的蛾影,“这种蛾子专食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
“那道宗还不管?”林澈猛地站起,手中银团子的鳞片被揪得“咔”地一响。小兽吃痛地甩尾,鳞片间炸出几簇冰晶。
窗边的周若渊缓缓抬头,他轻轻用绢布擦拭着碧玉洞箫: “没证据。”箫尾青玉坠子映着烛火,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 “他们巧妙游走在《太始九章》边缘……”
许星遥轻声道: “方才的惑心焰若是深究……”
“可以说成照明术的变种。”周若渊接话,“就像他们用铜钱锁链模仿道宗的七星锁邪阵。”
林澈指节捏得发白,“要不要回头咱们自己端了这群腌臜货?”
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紧绷的面上,将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照得凌厉异常。银团子感应到主人怒意,鳞片间炸开细碎冰刃。
瑶溪歌道:“当务之急是去南疆,你忘了许师弟的伤势?”
许星遥静立窗边,月光将他半边身子镀成冷银色。半晌,他轻叩窗棂,“记下方位,待从南疆归来……。”话音未落,突然闷哼一声扶住窗框。
周若渊的洞箫及时抵住他后心,青芒顺着脊梁游走:“时阴气最盛,封灵针效力会减弱。早些休息,明日辰时启程。”
林澈不甘地望了眼窗外广场的方向,那里隐约还有莲花灯的残光:“天枢教,我记下了!”
翌日,四人继续向南疆进发。
银团子今日走得格外沉稳,雪白的鬃毛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连蹄间惯常凝结的冰晶都收敛了许多。它时不时扭头轻蹭许星遥的衣角,像是为昨日的顽皮致歉。
林澈拍了拍马颈,难得没再骂它“蠢马”,只是往它嘴里塞了颗用寒松果特制的饴糖。银团子欢快地甩甩脑袋,鬃毛间顿时炸开几朵小小的冰花。
翠柳城的轮廓在身后渐渐模糊。没人注意到,城墙最高处的垛口后,一道青影正静静伫立。
天枢教修士的袍角在晨风中轻晃,青铜钵中的符水早已干涸,露出钵底密密麻麻的婴灵刻纹。他指尖轻抚过那些扭曲的小脸,突然倾斜铜钵。
“走得掉么?”
一缕银丝从钵中滑出,细若蛛丝,却在落地瞬间化作透明小蛇。蛇信吞吐间,精准地捕捉到雪白骏马鬃毛间残留的一缕冰蓝血气。
官道上的许星遥突然按住心口。
“怎么了?”周若渊的洞箫已然横在身前。
许星遥摇摇头,只当是封灵针的余痛。他回头望了眼早已看不见的城墙,不知为何想起昨夜那盏莲花灯。
在他们看不见的草丛深处,透明小蛇正以惊人的速度游走。每经过一处阴影,蛇身就多一分实感,等追上四人百丈之外时,已化作一条腕粗的银鳞蟒,额间七点蓝斑恰似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