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人机陪伴(1/2)

蜀山云松别院,原本清幽的客舍如今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焦躁气息笼罩。

整整两天两夜,这里不闻松涛,不观云海,只有地火微微的轰鸣、玉简被烦躁地拿起又放下的碰撞声、以及偶尔爆发出的、压抑不住的崩溃低吼。

沈嫣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那“九阳融雪丹”的丹方,根本就是个坑!一个天大的坑!一个苏清寒亲手挖好了、然后笑眯眯看着她跳下来的绝世深坑!

丹方上那寥寥数百字的记载,看似清晰,实则每一步都暗藏杀机,对神识、灵力操控、时机把握的要求苛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赤阳果投入须在第三转地火之力达到峰值,与凝露草液化状态完全融合的刹那?刹那?!这他娘的是人能精准判断的吗?!

早一息药性冲突直接炸炉,晚一息火力过旺前功尽弃!这写丹方的老古董是不是对‘刹那’有什么误解?!怎么不干脆写‘凭感觉’算了?!”

沈嫣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丹炉内翻滚的药液,嘴里喋喋不休地疯狂吐槽,握着药杵(星陨药杵此刻被她当成减压工具狠狠攥着)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她刚刚就因为差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心神波动,眼睁睁看着一份足以让一个小宗门倾家荡产的珍贵材料,在丹炉里“噗”地一声,化作一团焦黑的残渣,连点像样的药气都没留下。

“啊——!”沈嫣抱头蹲下,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哀鸣,“毁灭吧!赶紧的!累了!这破丹谁爱炼谁炼去!老子不伺候了!”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凶狠地瞪向角落里那个罪魁祸首之一——如果不是为了给她炼丹,自己何至于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然而,角落里的“罪魁祸首”对此毫无自觉。

凌霜寒,蜀山掌教首席大弟子,名震东域的冰山剑修,此刻正依着沈嫣之前的吩咐,搬了个小蒲团,安安分分、悄无声息地坐在房间最不碍事的角落。

她坐得极其端正,背脊挺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眼神……有点呆愣愣地望着前方墙壁上的一道木纹,像是在看,又像是没在看,只是单纯地让视线有个落脚点。

从两天前沈嫣开始闭关炼丹起,她就保持着这个状态。玄胤真人原本让她回去修炼,但她只是平静地回答:

“师尊命我跟随沈师妹,听从吩咐。”然后,就真的像一尊冰雕一样,钉在了这里。

沈嫣崩溃咆哮,她眨一下眼。

沈嫣焦头烂额地处理药材,她眼神放空。

沈嫣因为失败捶胸顿足,她微微歪头,呆萌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不解。

沈嫣需要人递个工具:“凌师姐,劳驾,把那株三百年份的寒髓枝给我。”

她会立刻起身,精准地找到目标,无声地递过来,动作又快又稳,绝不多说一个字,递完立刻退回角落,恢复待机模式,仿佛一个设定好程序的高级人形助手。

高效,安静,且……带着一种天然呆似的、缺乏人类应有情绪反馈的专注。

这种极致反差的呆萌人机感,有时候反而让沈嫣更加暴躁。

比如现在,她刚经历了一次惨痛的失败,心情跌至谷底,一抬头却看见凌霜寒那副“神游天外,与我无瓜”的愣神模样,一股无名火就蹭地冒了上来。

“凌师姐!”沈嫣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凌霜寒立刻从待机状态激活,转过头,那双清澈却总显得有点懵懂的目光聚焦到沈嫣脸上:“嗯?需要什么?”

“你……”沈嫣一肚子抱怨和吐槽到了嘴边,看着对方那张无辜又呆愣的脸,却又硬生生噎住了。她能说什么?骂她干嘛坐在这里像个吉祥物?

可人家是奉命来“帮忙”的,而且确实让干嘛就干嘛。骂她师尊瞎指派?她好像也没那个胆子。

最终,沈嫣只能泄气般地摆摆手,自暴自弃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喊一喊,发泄一下。你……继续发呆吧。”

“哦。”凌霜寒点点头,居然真的重新将视线投向那道木纹,眼神再次变得有点直勾勾的,进入了省电待机模式。

仿佛沈嫣刚才那声充满绝望的呐喊只是问她“吃了吗”一样平常。

沈嫣:“……”

她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万载玄冰上,手疼,心更累。

“啊啊啊!苏清寒!我跟你没完!”无处发泄的沈嫣只能再次将怒火转向远在青玄宗的师尊,虽然她知道这毫无用处。

抱怨归抱怨,崩溃完,沈嫣还是得红着眼睛,吸着鼻子,重新振作起来。她拿起记载丹方的玉简,神识再次沉入其中,逐字逐句地分析,推演每一个可能出错的细节。

“不对,这里的地火转换频率似乎和‘九阳赤焰草’的药性活跃期有细微的冲突……”

“还有这里,‘云母魄’的投入时机,玉简记载模糊,或许应该提前三息,用文火慢慢煨进去,而不是一次性投入……”

“最后一步‘九阳淬灵’……该死,这到底要怎么才能同时引动九种至阳药力,使其完美融合,而不是互相冲撞?”

她完全沉浸了进去,时而蹙眉苦思,时而恍然大悟,时而又陷入新的困惑。她甚至顾不上形象,直接盘坐在地上,身边散落着写满演算过程的纸张,头发被她挠得乱糟糟的,活像个钻研学问到了疯魔状态的书呆子。

而角落里的凌霜寒,这一次没有再彻底放空。她那总是带着点愣神意味的目光,偶尔会从墙壁的木纹,悄悄转移到沈嫣身上。

她看着沈嫣时而抓狂,时而专注,时而因为一点小小的进展而眼睛发亮,时而又因为巨大的困难而颓然倒地。

她看着这个青玄宗的师妹,为了炼制能治愈自己痼疾的丹药,是如何殚精竭虑,如何与那些晦涩难懂的丹道难题搏斗,如何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来。

她不太理解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但她能清晰地看到沈嫣眼底的血丝,听到她因疲惫而变得急促的呼吸,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燃烧生命般的专注与执着。

一种极其微弱的、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像初春冰雪融化时第一滴沁入冻土的水珠,悄无声息地在她冰封的心湖里漾开一丝几乎不存在的涟漪。

这……就是为了她吗?

这份几乎要将自身耗尽的努力,是为了化解她每月都要承受的痛苦?

这个认知,对她而言,陌生而……难以处理。她的世界向来简单:剑、修炼、师尊的命令、宗门的责任。

痛苦是常态,忍耐是本能,从未有人为她如此……“辛苦”过。师尊和长老们会为她寻药,会担忧,但他们的方式更宏大,更符合“长辈”的身份。而眼前这个沈师妹,她的努力是如此具体、如此激烈、如此……不顾一切。

一种微不可察的暖意,仿佛极地永夜中第一缕微弱的曦光,试图穿透厚重冰层,虽然未能真正融化什么,却确确实实地,让她那片只有剑鸣与风雪的世界里,多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的存在感。

她依旧沉默着,但呆坐的状态似乎不再那么纯粹,那望向沈嫣的、偶尔流转的目光里,少了几分愣神,多了一丝极淡极淡的、名为“观察”和“不解”的专注。

甚至,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她放在膝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沈嫣已经彻底没了人样。眼眶深陷,嘴唇干裂,身上沾满了药灰和汗渍,整个人像被掏空了灵魂,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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