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修罗血宴(2/2)

他苦修四十载的“断水”刀意,就在今日!就在此刻!

斩向最强的“修罗”,要么功成,要么身死!

“杀——!!!”

老者须发皆张,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惨白的刀光,人刀合一,带着一股劈开江河、截断流水的惨烈刀意,撕裂空气,悍然斩向修罗陈阳的脖颈!

这是凝聚了他毕生精气神的一刀!

快!准!狠!不留余地!

“刀意?”

修罗陈阳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对“技艺”本身的、近乎本能的兴趣,随即又被更浓烈的暴戾淹没。

他不闪不避,右手血色巨斧形态再变!瞬间软化、延展、扭曲,化作一条通体暗金、布满玄奥鳞片、如同活物般的金属长鞭!鞭梢是一个狰狞咆哮的龙头!

「千机百变·缚龙!」

啪——!!!

暗金龙鞭如同拥有生命,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缠住了老者那柄斩落的苗刀刀身!鞭身鳞片开合,瞬间爆发出恐怖的绞杀之力!

咔嚓!

那柄伴随老者征战半生、饮血无数的苗刀,如同脆弱的枯枝,瞬间被绞成无数碎片!

鞭梢的龙头去势不减,带着呜咽的风声,如同毒蛇般狠狠噬向老者空门大开的胸膛!

噗!

龙头穿透了老者的胸膛,从背后透出,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雾!

老者眼中的决绝凝固了,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巨大的血洞,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仰面倒下。他苦修四十载的“断水”刀意,终究未能斩断眼前这头狂暴的修罗。

“老刀把子!”有人发出悲愤的嘶吼。

杀戮彻底点燃了部分亡命徒的血性!

恐惧到了极致便是疯狂!

“跟他拼了!”

“一起上!杀了他!”

“血雨阁没有孬种!”

怒吼声中,七八道身影从不同方向扑出!

有挥舞着淬毒匕首的刺客,有甩出带着倒刺铁链的壮汉,有喷吐着腐蚀性毒雾的侏儒,甚至还有一个试图发动精神冲击的异能者!

各色光华与阴毒手段瞬间笼罩了修罗陈阳!

“蝼蚁……也敢撼山?”

修罗陈阳嘴角的狞笑扩大,带着一种残忍的兴奋。他猛地一跺脚!

轰隆!

整个地下空间仿佛都摇晃了一下!一股暗红色的、如同粘稠血液般的狂暴煞气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雾隐正法·御土」

咔啦啦!

他脚下的地面瞬间隆起、硬化、变形!无数尖锐的、流淌着暗红煞气的岩石尖刺如同地狱之花般疯狂生长、爆射而出!

噗噗噗噗——!

肉体被洞穿的闷响如同雨打芭蕉!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杀手,瞬间被从地下刺出的岩石尖刺贯穿了脚掌、小腿、腹部、胸膛!

惨叫声凄厉得如同地狱的哀嚎!他们如同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虫子,挂在嶙峋的石刺上,鲜血顺着狰狞的岩石纹路汩汩流下!

「遁甲·八门影杀!」

修罗陈阳的身影骤然模糊!

原地留下八道真假难辨、散发着同样恐怖煞气的血色残影!

八道残影如同鬼魅般冲入混乱的人群!

拳、掌、指、爪……每一次出手都简单、直接、残忍到极致!

咔嚓!一个试图用铁链缠住残影的壮汉,脖子被一只血煞缭绕的手掌轻易捏碎!

嗤啦!一个喷吐毒雾的侏儒,被一道残影的指尖划过喉咙,整个头颅旋转着飞起!

砰!那个发动精神冲击的异能者,脑袋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瞬间爆开一团红白相间的浆糊!

八道残影所过之处,如同虎入羊群!断肢横飞,血肉四溅!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内脏爆裂声交织成一首血腥残酷的死亡交响曲!

这已经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效率极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屠杀!

修罗所至,尸横遍地!

“住手!快住手!!陈掌门!陈宗师!陈爷爷!手下留情啊!!!”

一个带着哭腔、恐惧到极致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响起!

只见酒馆最深处,一扇隐蔽的暗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考究丝绸唐装、梳着油亮背头、但此刻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中年胖子连滚爬爬地冲了出来,正是血雨酒馆的掌柜——人称“笑面佛”的钱三通。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满地血泊和残肢断臂中,对着场中央那如同魔神般、周身煞气翻涌的白发身影疯狂磕头,额头重重撞在冰冷黏腻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瞬间就见了血!

“陈宗师!陈爷爷!饶命!饶命啊!”钱三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误会!天大的误会!那符……那符不是我们干的!绝对不是血雨阁干的!更不敢是血雨酒馆干的啊!”

他抬起头,脸上混合着血污和涕泪,眼神里是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

“您……您上次教训了黑白无常二位爷之后,阁主……阁主他老人家亲自下令!把您的名字刻进了血雨阁最高级别的‘绝密危险名录’!严令阁内所有成员,无论分支,见到您必须退避三舍!绝!对!不!敢!招!惹!您!啊!”

钱三通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破裂:

“我们就是一群混口饭吃的下九流!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招惹您这尊真神啊!那符……那符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想借您的手……把我们血雨酒馆……甚至整个血雨阁都抹掉!陈宗师!您明鉴!明鉴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肥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修罗陈阳缓缓停下了杀戮的步伐。

场中残存的几个杀手早已吓破了胆,瘫软在地,屎尿齐流,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八道血色残影缓缓消散,重新归于陈阳一身。他站在尸山血海中央,白发被溅上的鲜血染成暗红,藏青色的西装早已被血污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那双猩红的眼眸,冷冷地俯视着跪在血泊中磕头如捣蒜的钱三通。

“不敢招惹?”陈阳的声音嘶哑冰冷,带着一丝嘲弄,“那……火锅店……的‘礼物’……谁送的?”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钱三通哭喊着,“陈宗师!我发誓!我用全家老小的性命发誓!血雨阁绝对没有发布过任何针对您的任务!更不可能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挑衅您!这绝对是有人想借刀杀人!嫁祸给我们!求您明察!饶了我们吧!”

他磕头的力道更重了,额头血肉模糊,血水混着眼泪流进嘴里也浑然不觉。

陈阳沉默着。

猩红的眼眸深处,那两点燃烧的暗红火焰,似乎微微摇曳了一下。钱三通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赌咒发誓,似乎触动了他意识深处某个极其微弱的点。

一个温和、空灵、带着悲悯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杀戮血海,在他识海深处极其微弱地响起: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杀伐非道,道法自然……」

「……掌控两者……杀该杀之人……」

是“仙人”的声音!是他意识深处那个代表着“道”与“慈悲”的自我在挣扎!

另一个暴戾、疯狂、充满杀戮快感的声音立刻咆哮着将其淹没:

「闭嘴!软弱!这些渣滓都该死!挑衅者必须付出代价!用血来洗刷!」

「杀!杀光他们!用他们的恐惧和哀嚎来平息我的怒火!」

「力量!这才是永恒的真谛!」

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志在他狂暴的识海中激烈冲撞、撕扯!

修罗状态下的陈阳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时而闪过一丝挣扎的痛苦,时而又被更深的暴戾取代。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甚至还在滴落着温热液体的双手。

这双手……刚刚轻易地捏碎了一个术士的头颅,撕裂了那个瘦小男人的身体,震碎了那个女人的内脏,贯穿了那个老者的胸膛……收割了十几条……甚至更多鲜活的生命。

为什么?

就因为一张挑衅的符?

就因为心中的暴怒和那该死的妻血咒?

钱三通还在磕头,还在哭喊求饶,声音绝望而凄厉。

角落里,一个瘫软在地、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杀手,裤裆湿透,眼神涣散,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妈……我想回家……妈……”

陈阳猩红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个年轻杀手涣散的眼神,仿佛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被杀戮快感蒙蔽的神经。

「……当以‘无所住’之心,行‘生其心’之事……」

慧实大师在飞机上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再次回响。

「……武道的极致,在于‘守护’!守护心中的正道,守护家国的安宁,守护这天地间的浩然正气!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搅动风云,祸害苍生!」

这是他自己在谢家寿宴擂台上,对玄门群雄的宣言!

守护?

浩然正气?

那他此刻在做什么?

被怒火和杀意支配,在血雨酒馆掀起腥风血雨,屠戮这些……或许该死,但罪不至灭门的杀手?甚至可能正中那幕后嫁祸者的下怀?

「杀该杀之人……」

“仙人”的声音再次微弱地响起。

谁是该杀之人?

是眼前这些被恐惧支配、跪地求饶的蝼蚁?

还是那个躲在暗处、抛出邪符、引他入彀的、真正的黑手?

「……掌控两者……让修罗成为武器,而非主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道,两种水火不容的意志,在他狂暴的识海中激烈碰撞、撕扯、融合!

修罗陈阳猛地抬起头,那双猩红的眼眸中,暴戾依旧,却多了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如同寒冰般的……清明!

他缓缓抬起右手,「千机锁」所化的暗金龙鞭垂落在地,沾染着粘稠的血浆。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跪地磕头的钱三通,扫过满地哀嚎的残躯,扫过那几个瘫软在地、如同待宰羔羊的幸存者。

嘶哑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冰面:

“三息之内……”

“滚出燕京……”

“再让老子……闻到血雨阁的……臭味……”

“鸡犬不留!”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凝聚、仿佛蕴含着尸山血海和无尽毁灭意志的修罗煞气轰然爆发!如同实质般的血色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噗通!噗通!

那几个瘫软在地的幸存杀手,包括钱三通在内,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齐齐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们连滚爬爬,如同丧家之犬般,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疯狂地朝着各个出口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修罗陈阳没有再看那些逃窜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的手。猩红的眼眸中,暴戾、挣扎、痛苦、以及那一丝强行凝聚的清明,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剧烈翻涌、交织。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一缕凝练的金色道炁艰难地浮现,试图驱散那缠绕在指间的暗红煞气。金芒与血煞如同两条纠缠撕咬的毒蛇,在他指尖激烈碰撞、湮灭,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嗤嗤声。

“修罗……道……”

“仙……道……”

他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低语,像是在质问自己,又像是在质问这苍茫的天地。

最终,他猛地一握拳!

噗!

指尖那缕微弱的金色道炁被狂暴的血煞彻底碾碎、吞噬!

他不再停留,身影一晃,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血色残影,瞬间从破开的大门处消失,只留下这如同炼狱屠宰场般的血雨酒馆,以及那浓得化不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在死寂中无声弥漫。

夜风裹挟着雪沫,冰冷地抽打在陈阳的脸上、身上。

他如同一个血色的幽灵,在燕京城错综复杂的胡同阴影里高速穿行。「千机锁」早已变回腕表形态,覆盖在衣袖下,但浓烈的血腥味依旧如同实质般萦绕着他,浸透了他的西装,渗入了他的皮肤,甚至……仿佛钻进了他的灵魂。

意识深处,那场风暴并未平息。

“仙人”空灵悲悯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杀戮只会带来更多杀戮……」

修罗模式狂暴的嘶吼依旧在识海咆哮:「岸?何处是岸?唯有力量是岸!这些蝼蚁的血,就是挑衅的代价!杀得他们胆寒,杀得他们永世不敢抬头,才是真正的守护!妇人之仁!」

「守护?看看你守护了什么?一地残尸,满手血腥!这与那些邪魔外道有何区别?!」

「区别?区别就在于我有力量!我想杀就杀!想放就放!规则由我定!这便是我的道!杀伐果断,方为真我!」

两种声音,两种道,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他的意识中激烈冲撞,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头颅如同要炸裂般剧痛。刚刚在血雨酒馆强行凝聚的那一丝清明,在血腥味的刺激和两种道的撕扯下,摇摇欲坠。

他猛地停在一处废弃工厂的屋顶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般的黑暗。

寒风凛冽,吹动他染血的白发和衣襟。

他摊开双手,低头凝视。

左手,一缕极其微弱的金色道炁艰难地浮现,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散发着温和、包容、悲悯的气息,试图净化掌心的血污。

右手,暗红色的修罗煞气如同活物般翻涌、缠绕,带着毁灭与狂暴的意志,贪婪地吞噬着那微弱金芒,并不断侵蚀着他的手掌,留下灼烧般的刺痛。

金芒与血煞在他双掌之间拉锯、对抗,如同他灵魂深处的天人交战。

「掌控两者……杀该杀之人……救该救之人……」仙人模式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坚持。

「虚伪!软弱!该杀不该杀,由我心定!力量即正义!」修罗模式疯狂咆哮。

陈阳猛地抬头,望向燕京城璀璨而冰冷的万家灯火。

他忽然想起龙泉寺中,空海法师那平和却直指人心的声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无所住……

不执着于杀戮的快感,亦不执着于慈悲的虚名?

生其心……

生起一颗……能洞察是非、明辨善恶、统御力量、应机而动的……真心?

“噗!”

一口暗红色的淤血猛地从陈阳口中喷出,溅落在脚下冰冷的瓦片上,迅速凝结成冰。

强行压制两种极端意志的反噬,如同两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脏腑。

他眼中的猩红血光剧烈地闪烁、明灭,如同风中残烛。

那狂暴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修罗煞气,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平息,最终艰难地蛰伏回体内深处。

瞳孔中那令人心悸的猩红,如同被清水冲刷过的血迹,一点点褪去、淡化,重新显露出那深邃如星海的眼眸底色,只是其中布满了血丝和深沉的疲惫。

“呼……呼……”

陈阳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微微佝偻,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在寒风中带来刺骨的冰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他赢了。

暂时地,用那强行凝聚的、源自龙泉寺禅理和自身意志的“一丝清明”,压制住了失控的修罗,没有在那血雨酒馆的炼狱中彻底沉沦,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但代价,是灵魂被反复撕裂的剧痛,是道心濒临崩溃的虚弱,是身体承受的沉重内伤。

他缓缓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灯火,身影融入更深的夜色,朝着西山的方向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