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去唱歌(2/2)

他忽然觉得惶恐至极。

趁着大家注意力转移,他借口去洗手间,溜出了包厢。

走廊尽头有个小阳台,陈阳推开玻璃门,让夜风吹散脸上的热意。

霓虹灯在远处闪烁,城市的喧嚣在此刻变得遥远。

“躲出来了?”

周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阳回头,看到女律师倚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一杯柠檬水。她身着白色衬衫,解开的两颗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下身搭配的是一条高腰职业套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的腰肢和笔直的长腿。

“出来透透气。”陈阳接过她顺手递来的水杯,抿了一口微酸的柠檬水,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不去听听书雁唱歌?她唱得很棒。”

周知没有直接回答,目光投向远处璀璨的城市灯火,语气平淡:“我对当高亮度的电灯泡没什么兴趣。”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包厢的方向,尤其是刚才宋思槿所在的位置,“尤其是,当某位女士的意图,已经明显到几乎要写在脸上的时候。”

陈阳苦笑:“你们今天……怎么都好像……”

“都好像怎么了?”周知突然转过头,打断了他的话,并且向前逼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带着淡淡书卷气和一丝凛冽香气的味道,清晰地传入陈阳的鼻息。眼镜片后那双总是冷静理智的眸子,此刻却锐利地直直刺入他的眼底。

“都好像对你‘图谋不轨’?都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陈阳被她这突如其来带着强烈攻击性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回应。

周知看着他略显窘迫的样子,却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同于她平日里礼貌或嘲讽的弧度,而是带着几分深刻的自嘲,几分无可奈何的苦涩,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陈阳,你知道整件事情里,最可笑、最荒唐的是什么吗?”她仰起头,将杯中剩余的柠檬水一饮而尽,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赌气的豪爽。清澈的水液滑过她优美的喉颈线条,在阳台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明明知道你早就已经结婚了,有了一位名正言顺并且同样优秀得令人侧目的妻子。可我们这四个,在外面各自领域里,好歹也算得上是聪明人、佼佼者的女人,却还是像中了邪一样,像个傻子似的围着你转,明争暗斗,患得患失。”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剖析自己内心的残忍快意,“有时候,看着你这样左右为难,又或者故作不知的样子,我真想……”

“你们躲在这儿干嘛呢?快回来!快回来!”

周知未竟的话语,被突然推开的包厢门和沈秋庭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打断。她从门缝里探出脑袋,脸上因为兴奋和微醺而泛着红晕,说道:“蛋糕来了!超级大的水果奶油蛋糕!快来许愿!”

周知几乎是瞬间就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迅速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她眼中最后一闪而过的波澜,语气平静地说道:“走吧。”

回到包厢,巨大的液晶屏幕已经被暂时关闭,房间中央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极其精致约莫八寸大小的奶油蛋糕。

洁白的奶油上,用鲜艳的果酱裱写着“秋庭出征,旗开得胜”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周围点缀着各式各样的新鲜水果,看起来诱人极了。

“怎么样?我特意提前三天订的!”沈秋庭兴奋地拿出包装盒里附赠的彩色蜡烛,小心翼翼地一根根插在蛋糕边缘,“虽然不是过生日,但出征之前,讨个彩头,许个愿,总是好的嘛!”

烛光摇曳中,四个女人和陈阳围坐在蛋糕旁。

沈秋庭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眼,脸上带着无比虔诚的表情,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第一个愿望,希望我们车队这次新疆拉力赛顺顺利利,拿到好名次!第二个愿望,希望我们所有人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说到这里,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俏皮地瞄了陈阳一眼,然后飞快地再次闭上,用更大的声音喊道:“第三个愿望……我希望阳阳能早点恢复自由身!和李曌旭离婚!”

“秋庭!胡说什么呢!”徐书雁忍不住轻声斥责,但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中掩饰不住的笑意,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宋思槿更是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虚点了点沈秋庭的额头:“小笨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而且,哪有你这样许愿的?”

周知则维持着她一贯的理性人设,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开始普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条及相关司法解释,诉讼离婚需要证明夫妻感情确已破裂,并符合法定情形。单纯的个人愿望,不具备法律效力,无法直接导致婚姻关系解除。”

陈阳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闹腾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夜色在欢声笑语中渐深。

最终,沈秋庭还是不胜酒力,喝得微醺,赖在陈阳身边的沙发上,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开。说着说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伤感的画面,突然就红了眼眶,毫无征兆地一把紧紧抱住陈阳的腰,把滚烫的小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阳阳……我明天就要走了……我会想你的……每天都想……”

陈阳轻拍她的后背:“只是去参加一场比赛而已,最多一两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在家里给你接风洗尘。”

“万一我出车祸了呢?万一飞机失事了呢?”沈秋庭仰起脸,眼泪汪汪。

周知在一旁冷静地插话,试图用数据安抚她:“根据国际航空运输协会发布的年度安全报告,以及民航局近十年的统计数据表明,商业航班发生重大事故的概率低于千万分之一,其安全系数远高于常规的地面交通……”

“闭嘴啦法条狂魔!”沈秋庭正在伤春悲秋的情绪被打断,气得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就朝周知扔了过去,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徐书雁温柔地拿出随身携带的湿纸巾,细心地帮沈秋庭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和不小心蹭花的妆容,又帮她整理好散乱的长发。

宋思槿一边嘴上嫌弃地说着“不能喝还逞强,小酒鬼”,一边却动作利落地脱下自己那件质地柔软的羊绒针织开衫,轻轻地披在了沈秋庭有些单薄的身上。

周知则默默地拿起账单,走到一旁核对金额并结账,同时细心地检查每个人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包包和手机是否都带齐了。

走出ktv厚重的大门时,已是凌晨时分。街道上车辆稀疏,只有路灯散发着孤寂而昏黄的光晕。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吹散了最后一丝酒意。

沈秋庭趴在陈阳宽阔结实的背上,睡得正香,呼吸均匀。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嘟囔几句梦话,含糊不清地念叨着:“阳阳……是我的……不许抢……”

宋思槿站在路边,熟练地招手拦下了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回头对陈阳说道:“我送她回去吧。”

徐书雁犹豫了一下:“我和你一起。”

周知站在陈阳身边,看了看远去的出租车,又看了看陈阳,提议道:“我们走回去?”

月光下,四人分成两路。

陈阳望着远去的出租车,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复杂。

“怎么了?”周知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放缓了脚步,侧头看他。月光洒在她清丽的侧脸上,为她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罕见的柔和。

陈阳摇头:“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个人的能力与责任不匹配。”陈阳轻声说。他既是指李唐的托付,也是身边四位女人对他的心意。

周知也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下来。

夜晚的街道无比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伸出手,主动握住了陈阳垂在身侧的手。

她的手指微凉,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陈阳微微一怔,低头看向她。

月光下,周知仰着脸,眼镜片后的眸子清澈而明亮,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坦诚:“陈阳,有件事,或许你应该知道。”

“什么事?”

“我们四个……”周知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说法,“早在很久以前,其实就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或者说,是共识。”

“共识?”

“对,共识。”周知点了点头,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一种关于……‘和平共处’的共识。即使你结婚了,我们也不会放弃。”

陈阳怔住了:“这……”

“这很荒唐,对吗?”周知苦笑,“但感情从来不讲道理。”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陈阳看着身旁这个一向理性的女律师,此刻却说着最不理性的话,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此刻忽然又想起了在戏院昏睡时,梦中李唐说的那番话:“……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有情,长养万物。你所修之道,非是绝情绝欲的石人之道,而是人间道!心中有情,方能体会众生之苦,肩上有责,方能坚定守护之念。这些女子,无论缘深缘浅,无论身份为何,她们皆是你红尘炼心的一部分,是你感悟‘承载’与‘守护’之真意的明镜。接纳她们的存在,如大地接纳山河湖海。理解她们的情感,如天空理解风云变幻。这并非沉溺于儿女私情,而是以情入道,以承载证道!你的力量,你的责任,并非让你孤身一人去对抗所有黑暗,而是让你成为连接她们的纽带,成为守护她们的基石。当你能真正理解并接纳这份复杂的‘缘’,你的心,你的道,才能真正圆满,才能真正拥有撼动浩劫、扭转乾坤的根基!”

陈阳一下就释然了……

他反手握紧了周知的手,没有言语。

两人就这样,肩并着肩,手牵着手,默默地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两道长长的影子,在他们身后紧紧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