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风灯与纸鸢的和鸣(1/2)

余杭巷的日头刚擦过西墙的瓦檐,天就暗得快,像有人用墨汁在天边泼了一笔,晕开的灰黑顺着檐角往下淌,很快就染透了青石板路。苏晚坐在八仙桌前,指尖捏着片刚摘下的荷花花瓣——是第三十七章清晨绽放的那朵荷最外层的瓣,粉白里透着浅红,还带着点露水的湿意。她正把花瓣轻轻压进那本画满纸鸢轨迹的小本子里,书页间还夹着之前收集的纸鸢残片、石碑细屑,每一页都是“归”的痕迹。

忽然,天井里传来“当啷”一声脆响,像铜铃砸在竹架上,惊得苏晚手里的花瓣差点掉在桌上。“是风灯!”她心头一跳,猛地探头往外看——檐下挂着的那盏青丝风灯,挂钩不知怎的松了半截,灯罩歪歪斜斜地撞在竹架上,棉纸灯罩擦过竹骨,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暗处悄悄敲了下铜铃,声音不大,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郑重。

“莫不是要变天?”苏晚站起身,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檐下挂着的百只纸鸢忽然都转了方向——沙燕的翅膀、蝴蝶的羽翼、凤凰的尾羽,齐齐对着西北方,连最娇气的蜻蜓风筝都绷直了翅膀,在暮色里摆成整整齐齐的一排,像列整装待发的队伍,等着一声令下就起飞。

沈砚之刚从老茶馆回来,脚步还带着点茶馆的茶香,怀里揣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边角鼓鼓囊囊的,像是易碎品。他刚跨进天井,见此情景突然停脚,手里的油纸包差点滑掉:“这阵仗,倒像奶奶说的‘纸鸢候令’——当年她讲,爷爷要寄纸鸢时,所有风筝都会朝着钱塘的方向摆,像在跟他道别。”

苏晚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真的?奶奶还说过这个?”

“嗯,”沈砚之点点头,走到八仙桌旁,小心翼翼地解开油纸——里面裹着的,是只青瓷盏,盏身是淡青色的,上面刻着朵半开的荷,正是第六章里见过的那只“阿鸾”青瓷盏!盏底的“阿鸾”二字落款,被几十年的茶水浸得发深,墨色晕开,像洇在宣纸上的墨,透着股岁月的沉味。“老掌柜说,这盏子当年总摆在靠窗的那张桌,奶奶就坐在那儿绣帕子,绣累了就用这盏子喝茶;爷爷来寄纸鸢时,总先摸一摸盏沿的那道裂纹,说‘这裂纹像极了阿鸾绣错的针脚’。”

沈砚之把茶盏放在风灯旁边,刚摆稳,盏沿的裂纹处竟渗出点细细的水汽,水珠顺着灯柱慢慢往下滴,落在地上的青砖上,晕出个小小的“鸾”字,笔画软乎乎的,和苏晚奶奶的字迹一模一样。

风忽然起了,不是余杭巷常有的穿堂风——穿堂风是凉的,带着巷子里的土腥气;这风是暖的,带着钱塘江独有的咸腥气,还混着天井里的荷香,卷着花瓣往屋里钻,吹得桌上的小本子“哗啦”作响,停在画着并蒂莲的那一页。

苏晚赶紧抓起桌上的罗盘——是从钱塘旧宅找出来的,铜制的盘面已经氧化发黑,指针却依旧灵敏。第三十章里红圈连成的纸鸢形状,此刻竟在盘面上泛着淡淡的微光,之前总颤动不止的指针,此刻稳稳地指着风灯的方向,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一动不动,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罗盘定了。”沈砚之的声音压得低,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他想起第一卷里祖父日记里写的“罗盘经纬错,归期未有期”,原来不是罗盘错了,是在等这阵风来,等这一刻,把所有的错都校准,把所有的期都兑现,“祖辈说的‘魂魄当归,风灯为引’,怕是就在今夜。”

话音刚落,檐下的纸鸢突然动了——不是被风吹得摇晃,是自己扇动翅膀!竹骨摩擦棉纸的“吱呀”声、丝线抖动的“嗡嗡”声混在一起,像无数人在轻声说话,声音细碎却清晰,像在说“来了”“要归了”。最老的那只沙燕风筝——是第三卷里断过线、后来自己飞回来的那只,翅膀上的黄泥沙忽然褪去些,显出淡淡的字迹,是用朱砂写的“归”字,笔画的弧度、刻痕的深浅,与第三十四章石碑残片上的“归”字一个模样,连字尾的弯钩都带着点温柔。

苏晚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忽然想起第三十一章里,风灯照在祠堂墙上的字迹:“离魂还。”当时她不懂是什么意思,此刻看着纸鸢上的“归”字,看着稳稳的罗盘,突然就懂了——“离魂还”,是离别的魂魄要回来了!她冲过去,颤抖着手点亮风灯,火柴擦过磷面的“嗤啦”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响亮,青丝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火光一下子亮了起来,灯光透过棉纸灯罩,在墙上投出大片的影子。

那不是她和沈砚之的影子,是两个模糊的轮廓——穿短褂的男人站在左边,手里攥着半方绢帕,正把帕子塞进右边女子的手里;女子梳着圆髻,发髻上别着支半荷玉簪,簪头的荷瓣在灯光下泛着光,与苏晚头上的那支完完全全重叠在一起,像同一个人。

“是爷爷和奶奶!真的是他们!”苏晚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指着墙上的影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看那男人手里举着的纸鸢,尾巴上拴着个铜制的小盒子——那是第三十五章里藏着绣荷的胭脂盒!奶奶说过‘胭脂存百年,引魂认家门’,原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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