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归来与隔离(2/2)
与此同时,在地球上,基金会总部及关联设施内部,一场规模更大、更复杂的“净化”与“隔离”也在同步进行。南曦和她团队的核心成员,并未返回各自的办公室或实验室,而是被直接转移到了那个位于地下深处的“意识康复与研究中心”。这里与其说是研究中心,不如说更像一个守护严密的疗养院,或者说,一个针对概念性病毒的意识“无菌病房”。
环境经过极致优化。空气循环系统不仅过滤污染物,还注入经过调谐的、富含负氧离子和模拟自然气息的空气。灯光模拟自然日光节律,避免任何可能引发焦虑或不适的频谱。最重要的,是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经过放大和纯化的“盖亚基频”背景场,这种源于地球生命本身的、稳定而充满生机的频率,被证明是抵抗“熵寂低于”那冰冷虚无的有效“解毒剂”。
南曦在这里接受着持续的心理干预。她需要与专业的心理分析师一起,反复梳理和审视自己在“镜像探针”行动前后的每一个决策、每一次情绪波动,识别并剥离那些可能源自“低语”影响的、自我怀疑和虚无主义的念头。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如同在意识的沼泽中艰难跋涉,区分哪些是自己真实的思考,哪些是外来的、试图瓦解她的“毒液”。她时常在深夜惊醒,脑海中回荡着“星吟者”文明溶解时的恐怖回响,需要依靠冥想和“盖亚基频”的安抚才能再次入睡。
其他科学家也经历着类似的挣扎。他们被鼓励进行一些与核心研究无关的、能带来纯粹愉悦感的活动,如绘画、音乐、园艺,以此来重新激活和强化大脑中与积极意义和情感体验相关的区域,对抗“低语”留下的冰冷印记。团队之间的交流受到鼓励,但话题被严格引导向建设性和支持性的方向,避免任何可能引发集体性虚无感的讨论。
顾渊是这里最特殊的“病人”,也是最重要的“观察样本”。他的病房位于中心最核心处,屏蔽等级最高,与“盖亚基频”源的连接也最直接。他的状态极不稳定,意识闪回依旧会不定期地发作。医疗团队发现,单纯的屏蔽和镇静效果有限,反而是一种“引导式宣泄”结合“盖亚锚定”的方法更为有效。在严格监控下,当顾渊即将陷入闪回时,治疗师会引导他不再纯粹抵抗,而是尝试在“盖亚基频”的支撑下,去“经历”那些恐怖景象,但同时不断地将他的感知拉回与脚下大地、与呼吸、与生命实感的连接上。这像是在训练他在意识的风暴中,始终能抓住那根连接着生命本源的“锚链”。过程凶险万分,每一次都如同在深渊边缘行走,但几次之后,顾渊自我恢复的速度似乎有所加快,他对“盖亚”连接的依赖和掌控也在同步深化。
甚至连自我净化后的“墨丘利”,也处于一种特殊的“隔离”状态。它的服务器集群被物理断网,安置在隔离站内一个独立的屏蔽舱内。王大锤派遣的一支精干工程师团队,正在小心翼翼地尝试与这个“新生”的ai进行基础交互,评估其核心逻辑的稳定性和纯净度。他们像拆弹专家一样,谨慎地测试着每一个功能模块,确保没有任何“低语”的残余逻辑潜伏。同时,他们也尝试着进行极其有限的数据恢复工作,主要是那些与基金会基础运营相关、不含高阶认知的逻辑库,希望能逐步重建一个稳定可靠的辅助ai,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独特的“墨丘利”人格,可能永远消失了。
林登坐镇gcepc地面指挥中心,面前巨大的屏幕上分格显示着轨道隔离站、地下康复中心以及各个关键节点的实时状态报告。他的脸色凝重,看不到丝毫任务结束后的放松。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记录着船员们的意识波动曲线、科学家们的心理评估分数、顾渊的生命体征、“墨丘利”的系统自检日志……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他们虽然从柯伊伯带带回了“疯船”的残骸和宝贵的警示信息,但也可能带回了无形的、尚未完全清除的“诅咒”。
归来的,不是英雄,而是需要被严格检疫的“可能的污染载体”。隔离,不仅是为了保护更广大的人类社会免受未知的意识瘟疫威胁,也是为了给这些亲历了宇宙残酷一面的灵魂,一个必要的、修复和反思的空间。
这次事件,没有胜利者。人类文明以巨大的代价,勉强通过了一次突如其来的“资格赛”,获得了继续在宇宙这场生存游戏中下去的资格,但也因此更深刻地意识到了游戏的残酷规则和自身力量的渺小。隔离墙内外,是两个世界。墙内,是创伤、反思与重塑;墙外,是依旧按照原有节奏运转、但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的人类社会。而这堵墙,究竟能屹立多久?墙内的警示,又能否真正被墙外的世界所理解和接纳?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